|
本帖最后由 克和 于 2012-6-26 16:22 编辑 <br /><br /> 白 蛇 篇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因为但凡见过我的人眼神都怪怪的，好像都要思索一会，虽然没有定论，但也足以证明与众不同。所以我特别喜欢照镜子。我瘦，大概是骨髓经络等一些综合性原因吧，我自己都觉得瘦得有那么点仙气。从懂得嗅觉开始就总 闻到身上有股奇怪的中药味，就像大黄，田七，干草，当归等玩意混在一起煎出来的那味儿。我是从不喝中药的，所以我认为那味儿就是仙气。 另外，我还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收集伞。各种个样，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纱的布的伞堆满了我宿舍中唯一象样的那个木头橱子，而衣服却只能委屈在几个绝不防腐防水防蛀的大纸箱里。而这个怪癖我自己就很难解释清楚，大家都说这和贾宝玉爱藏胭脂如出一辙。 有一天一些图谋不轨的同事从我的橱子里找到一把玲珑小巧白色蕾丝花边遮阳伞，我窘在那里旡言以对。他们拿着那把伞嘻闹游戏，另一拨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折腾，想发现诸于文胸绣花短裤之类的东西。结果阴谋没实现，但我还是觉得无以言表的难堪。 晚上无聊上网吧时我在键盘上很随意的打了一句：“姻缘千载人间，八十四骨情怀”。我也不知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总之在CHAT里人来人往热火朝天之时就稀里糊涂打上去了。后来反思以为当时想要说的是：“那些个破伞真他妈的见鬼”。我还想着我的伞，想着同事们看到那满满一橱伞后那惊愕又嘲弄的表情。居然二十秒内有人回应：“断桥幽怨还在，郎君何日归家？”这句话让我的左眼皮跳了跳，我不得不集中了注意。回话的人叫白素贞。这回我的两只眼皮都跳了，而且跳得不轻。“你是谁？”她接着打过来。“不是许仙。”我怆惶以对。“那你把手停在键盘上十秒钟。”我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缩了回来，横抱在胸前。“你放手了。”“算你神机妙算，你想干嘛？”我花十秒钟打了这行字。结果我中了圈套。“你身高一米七三。”我闪电般把手撤回，嘴巴成了O形。“现在把手收回去已经没有用了。体重五十五点五千克。”“油性头发，皮肤还行，不黑。”我颤巍巍地打了两个字和一个标点：“巫师？”当时我忘了她叫白素贞，否则也不会如此吃惊和惶恐了。但我离开时还是有点心惊肉跳，为了排解不安情绪我只好换了个地方去聊。 这间CHAT叫“弄玉吹箫”，顶雅的名字，于是我也用了一个顶酷的ID——孤山。鼠标点“进入”，这时我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见鬼，果然开始冒油。这时我想起了西湖，莫名其妙。心烦了，起身渡步。里面没人认识，我照例转着圈打了几个哈哈，有几个人慢腾腾地回了我的哈哈。这时进来了一个靓妞，他们活跃了：“哇噻！美丽MM来了！”“各位晚上好！我叫苏堤，请多关照。”苏堤MM貌若桃花，带着甜甜的笑靥。“鬼子？”但我仍不失时机地促上前去讨好：“哈！孤山夜话，苏堤春晓，看咱俩多般配。”“我们原本就是一对呀。”苏堤MM一点也不矜持，这倒是意料之外。“所以我知道你身高一米七三体重五十五点五千克皮肤白头发冒油。”我毛孔紧缩，眼光发直，心跳骤停差点晕倒。跑出门不顾一切的落荒而逃。 当晚我就大做恶梦。梦中一位白衣女子云鬓高髻袅袅婷婷踏水而歌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朵白莲，赤着双足，湖水在她脚下波澜不惊。至于她唱了些什么我总听不真切，总之唱着唱着便低泣，继大哭，再嚎啕。我不耐烦地挥手说：“别闹了，我要睡觉。”女子哽咽地唤了一声“官人”。这时一红衣和尚从天而降捉了这女子就疾风而去。正纳闷时耳却有轻唤声：“许官人可别忘了奴家，我等会再来！”我想跑，脚却迈不开步，脑袋也很奇怪地无法扭动。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小手抚上我的面颊。冰凉的小手，在我的面颊上——爬行。爬行，没错，爬行，等我醒悟到这点时便‘哇’的一声。梦醒。 自这以后我就开始精神恍惚，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们好像认为我这样的人本就应该精神恍惚。记得有回我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就被好几个人同时多瞪了好几眼，这多瞪的几眼就意味我这一神色是多么地反常，所以只好又换回了那副好像物质精神都缺失的模样。 我花了一上午时间等待有人来关切地问候一声，我希望他们能关注我这付晦气像。果不其然，在下班铃响后同事们蜂拥而出，终于有人向我走来了，他是单位里的工程师，姓金，叫金海山，管火车头维修的，因此很默契地生就一副罗丹‘思想者’的五官，不过他自己却弄了个艺术家的造型。这很显然是一种对现状不满的表达方式。他的头发一个月梳一次一年修一次，爱穿有点皱的衬衫有点破的牛仔裤有点翘头的皮鞋。他的学生当面尊称他为金老师，背后却叫他和尚，因为他都四十岁了还不肯结婚。可他的思维触觉却十分敏悦。“我发现这几天你脸色有点不对。”“我说我撞到鬼了你信不信？”“撞鬼我也会呀，有天我明明放了几十块钱在口袋，可是在商店付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把口袋扒烂了也不行，忒邪乎。”这是哪跟哪门子呀，我闭上嘴径自一个人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凄凉。 苏堤，断桥，白素贞。许仙。一个多么美丽而又催人泪下的传说啊。于是我抽了一日空闲到了西湖。天低云暗我没带伞，自从被人发现那把玲珑小巧白色蕾丝花边遮阳伞后，我就根本不好意思带伞了。为什么要来西湖？因为我觉得非来不可，为什么非来不可？那就像我非要吃饭和上帝非要捏出夏娃亚当一样无可解释与自然为之。于是我来了，在零落的游客中我从外湖走到里湖。其实我不是第一次来，单位离这里并不远，连这里的好多地方我都很熟悉。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绕湖走了一圈，再一圈。天近黄昏，终于下雨了，不大不小正好需要伞的那种。直觉让我直奔断桥，桥上又没有避雨的凉亭，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跑了过去。断桥萧索孤单的横在那里，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奇怪，我怎么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折回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吧，不远处有个小凉亭。我进去，里头一个美玉般的女孩对我浅笑吟吟。 一般情况下，当有陌生的漂亮的女孩对我笑都会让我足以兴奋十分钟，吹口哨三分钟，并在许多个寂寞得难以打发的夜晚辗转回味，但今天我却不禁有点害怕，尽管面对的是一个丽质天生的美眉。她穿白色的T恤，白色的A字短裙，白色的海派凉鞋，长发飘飘；我想起梦中的白衣女子，真的一模一样。在我灵魂还没来得及出窍时她开口了。“我叫白素贞。”我很想说点什么，可这时脑袋像木鱼，除了嗡嗡作响之外别无用处。我木头似的呆立在凉亭边缘雨淋不到的地方。“你是许仙，我的官人。”我自然不会是许仙，首先我不姓许，而且那所谓的许仙根本就是我所讨厌的人之一，我敢把手按在任何一本可以按住的书本上发誓：我不是，起码我没他那么老，他已经九百多岁了。她把我拉到跟前坐下。“你应该相信我。”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美眉呼吸如籣却又略带腥味，我隐隐觉得就像响尾蛇的铃声。我立刻就相信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是白素贞，而我是她的郎君——那个无用的许仙，这是多么的悲哀。“你在孤山，我绕苏堤，你怎么躲得掉呢？”依然如响尾蛇的铃声，她呼吸声越来越沉闷，我的眼神渐渐散开，一片金星乱舞，极目处却是血色黄昏。一股淡淡的幽香细细丝丝地传了过来，这是我熟悉的中药味，它使我的心神稍有安定。这时白素贞拿了一把伞给我——紫竹为柄的八十四骨油纸伞！“官人切记要还伞”“嗯，怎么还，你在哪里？”“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在哪。”余音未绝人已不见，我因疲劳惊恐再次发晕。回家后终于病倒，且高烧不退。 一个穿‘真维丝’T恤A字短裙海派凉鞋的女孩对我说‘官人切记要还伞’，还是一把紫竹柄八十四骨的油纸伞。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我遇上了，所以我干脆再昏迷两天。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正摇头晃脑的漫声吟唱：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秋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叫桂叶香，道是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就算在昏迷中我也知道这是李商隐的诗，并不以为然，可偏偏有人听得如痴如醉，这正是白素贞，此时伊人人倚雕栏，风情万种。这时她也发现了在昏迷中跑来的我，便挥手招呼：“官人来也！”于是我走了进去。书生大惊，脸色骤变。我就笑他：“书上说许仙懦弱，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软脚虾。”白素贞伸出纤纤玉指戳向我的脑门，娇嗔道：“你正是他的转世之身哩。”这时突然滔滔洪水涌来把我与他二人冲散。我不自禁大叫：“素贞救我！”洪水将我冲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但我却不敢触摸。水很急，水很冷，一只更冰冷的小手搭上我的面颊——爬行！我大叫一声，再次惊醒，汗湿衣衫。 我现在知道了小和尚为什么会想老虎，因为我的脑瓜里也经常有蛇的影子。这几天特想去那间“弄玉吹箫”的网吧，我知道白素贞一定在等我，强烈的好奇心使我不顾一切的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用许仙的ID打上去，叫人奇怪的是用起来居然还不是一般的顺手，这使我勉强相信了许仙也许真是我的前世之身。但这又如何，又不是列祖列宗我无需敬仰他，说实话我依然讨厌这个人物。苏堤还真来了，一改上次‘鬼子’的作派，静处其中作清高状，对答訕的男人一概不理，却走到我跟前说：“官人来了”。“苏堤？白素贞？你到底叫什么？”“孤山，许仙，郎君不也常改名换姓吗？”好啦，和你在一起真好，接着深情地说：“我等了你三天”。事过几天，恐惧感消退了许多，俏皮浪荡劲又上来了。“这算什么，我等了你八百多年”。“唉，我可是要等雷峰塔倒啊”。她一声叹息，满面凄凉。“在这八百年的生命中，错过了多少个朝代的你呀”！“我真不该在塔倒之后出生啊”！我也跟着她一起感慨。“天意如此，既然遇到你，就如当年遇到许仙，我们一样难逃情结。”可我心里却在嘀咕：怎么会一样呢，当年许仙不知道你是蛇，可我知道。既然知道了你是蛇，怎么还会蠢得和你纠缠不清呢。 这时我可能忘了‘动物世界’。蛇生来就是纠缠不清的，这是它的本性。更何况是蛇精，八百多年前她就已修炼千年，如今的道行已近两千年。两千年的蛇精，你能挡得住吗？ 我挡不住，好奇神秘猎奇的欲望太诱人了，又去了几次‘弄玉吹箫’她把地址告诉了我。所以我依了她去还伞，还想把小巧玲珑白色蕾丝花边的遮阳伞送给她。大街到小街，小街到小巷，走了九曲十八弯。我想应该是这条老路，当年许仙就是这么走的，不过他是取伞我是还伞。 落叶萧萧，荒草夹道，小巷已无人烟，这时我抬头，前面站着一个女孩。昨天白素贞说会有人来接你，我立即知道她是谁了：淡青色的吊带短裙，淡青色的短袖衫，淡青色的袜子，小青，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两条无休止的老蛇。 小青很美，却是那种让人凛然发怵的冷艳的美。嘴唇鲜红，眼睛里似乎发出冷冷的青光。 我又开始害怕了，一股寒意透遍全身，我只能躲开她的目光，紧紧抱着那两把八十四骨油纸伞和白色蕾丝花边遮阳伞，小心忐忑跟着她往前走。可前面却是一种神秘和诡异。 （未完待续）
|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2-5-3 20:43
发表于 2012-5-3 22:26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