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风暴眼》出品
文丨广坤 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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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震惊A股市场的惊天骗局，两年后，余威还在继续。
12月14日晚，恒宝股份发布公告，收到中国证监会出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以下简称“决定书”）。决定书里指出，恒宝股份在没有充分评估和了解“专网通信”业务的情况下，将这个业务按照销售和采购合同发生金额，确认为营业收入和营业成本，构成了虚增营业收入。导致其2017年到2020年的年度报告，有虚假记载。
凤凰网《风暴眼》汇总披露数据，恒宝股份在4年里，共虚增营业收入13.62亿元。根据恒宝股份的年度报告，这四年中，所谓的“专网通信”业务在2017年-2019年毛利率在12%上下浮动，2020年该业务毛利率高达90.6%。
决定书提到的“专网通信”业务，其中的“专网”，可以理解为是为专业用户、企业提供网络通信服务的“专用网络”，和平时公众使用的“公众网络”不同。它大规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在2021年。
当年5月，上海电气发布公告指出，控股子公司上海电气通讯技术有限公司，向商业银行借了12.52亿元，向上海电气公司借了77.66亿元，还有86.7亿元的应收账款，都存在重大损失风险。也就是说，这家主要生产、销售“专网通信”产品的子公司，有一堆欠款，应收账收不回来，涉及金额上百亿。
随后，宏达新材、瑞斯康达等多家上市公司陆续发布类似公告。这些公司有很多相似之处，爆雷的业务，大都叫“专网通信”，也有的叫“特种通信”、“高端通信”，面临的问题，要么有一堆欠款，要么预付款出现风险，要么应收账款出现逾期，要么存货存在减值。
这些错综复杂的公司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名叫隋田力，一个1961年出生，大专学历的连云港人。
这起惊天大案，牵扯规模超900亿，当时被曝出涉及至少13家上市公司。
随后的两年时间里，“专网通信”案牵扯的公司名单，持续增加。根据凤凰网《风暴眼》不完全统计，恒宝股份是2021年5月“专网通信”案曝出以来，涉及的第17家公司。
01
恒宝股份虚增营业收入13亿，怎么来的？
根据决定书的披露，恒宝股份的操作手法，和此前在“专网通信”案被牵扯出的上市公司采用的是同样的脉络。
根据决定书，恒宝股份的“专网通信”业务，名叫“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是前任董事长（已去世）洽谈和决策的，从2016年12月起，从事隋田力主导的专网通信业务，共执行了21个批次，涉及3家客户和8家供应商。
图说：恒宝股份相关公告截图 来源/深交所
还提到，恒宝股份披露的2017年至2020年年度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其中，2018年虚增营业收入最高，达7.43亿元，占当年披露营业收入的43.95%。
恒宝股份是如何做的？
根据决定书，这个叫“专网通信”的业务，供应商、客户、采购和销售合同的内容，都是由隋田力指派的人员安排和控制的。恒宝公司不参与货物运输过程，在产品交付前后不承担风险。
结合过往曝光的案件，幕后操盘手隋田力的“专网通信”业务，操作手法可以总结为三步。
第一步，隋田力方作为公司A，找到上市公司B，买相关通信产品，向它支付10%的费用；第二步，为了生产这个产品，上市公司B需要做两件事，和隋田力指定的供应商C公司合作，并且要预付100%的费用；第三步，上市公司B把从C那里加工得来的产品给到A，A把剩下的90%尾款，给到上市公司B。
这表面上看是一个不对等的合作模式，上市公司B只拿到了10%的钱，但要垫付100%的费用，有较大资金风险。在2021年5月“专网通信”暴雷后，证监会介入调查，明确指出相关公司的专网通信，是没有业务实质的虚假自循环业务。在这个循环里，上市公司能虚增收入、利润，抬高股价，风险是，当第三方公司，即隋田力方未回款，就将有极大的资金风险，并且在这样的循环下，未回款的金额会越积越多。
这其中，上市公司B也有规避风险的办法，虽然要100%垫付给供应商C，但可以不用付现金，而是给银行“承兑汇票”，不影响自身现金流，把风险转嫁给银行，虚高的收入抬高股价，吸引股民买单。
在恒宝股份事件里，略微不一样的是，隋田力方作为客户，只需要向恒宝股份支付5%作为定金，恒宝公司向隋田力方的供应商，支付100%货款，完成交货后，再拿到其余95%的货款。
凤凰网《风暴眼》梳理了恒宝股份2017年至2020年的年度报告，能明显看出其“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虚构轨迹，就像一条抛物线，暴涨的快，去的也快。
这个2016年12月才开始加码的业务，看起来花了大价钱。在恒宝股份2017年的年度报告里，“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配套硬件采购，预付款金额就为5.95亿元。因为这笔大额的预付款，报告期内它的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净流量为-4.3亿元，公司经营活动现金流出，比去年同期增加了45.25%。
这笔“投入”收益不错，2017年即带来了1.6亿的营业收入，占当年总营业收入的11.74%。到了2018年，“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达到顶峰。当年的年度报告里提到，恒宝股份共计生产和交付了1多万套产品，该业务的销售量、生产量都暴涨409.52%，营业收入增至7.43亿元，同比暴增362.33%。
图说：恒宝股份2018年的“特种通信物联网”销售量、生产量、保存量数据及同比变化
来源/恒宝股份2018年年度报告
暴涨后，恒宝股份的动作就开始“保守”。2018年公司的经营活动现金流出比去年同期减少25.80%，原因就是因为“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的配套采购硬件款，同比在下降。
到了2019年，该业务的收益就已经明显下降，只占营业收入的26.01%，同比下降46.23%，销售量、生产量，下跌18.69%。而在2020年，“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就已经少有投入，但在这一年，毛利率暴增，营业成本560万，营业收入5959万，毛利率 90.60%。
而在2017年-2019年，这3年时间该业务的毛利率都保持在12%左右。
2021年，“特种通信物联网业务”已经不在恒宝股份年度报告中频频出现。报告中的解释是，报告期，公司对特种物联网业务不再接单，因此同比减少100%。
在这一顿操作下，恒宝股份净利润下颓趋势缓解，平稳过度三年，到2020年开始大跌。
图说：恒宝股份近10年净利润变化 来源/Wind
02 隋田力是谁？
当年最先炸出这颗惊雷的是上海电气。
而其面临应收账款普遍逾期、存货可能无法变现的控股子公司“上电通讯”，是上海电气与上海星地通合资成立的。后者正是隋田力实控的公司。
在上海电气爆雷后，国瑞科技、中天科技和江鸿集团等12家上市公司亦在同一年里相继发布公告，指向专网通信业务，其背后的供应商及下游客户亦均是相似的几家企业，引发舆论关注。
在逾期的上游供应商名单中，上海星地通、新一代专网、重庆博琨、海高通信、浙江鑫网等，幕后控制人直接指向了隋田力；而在逾期的下游销售群的航天神禾也由隋田力实际控制的。
图源网络
能织下这么大一张网的隋田力到底是谁？
公开资料显示，隋田力生于1961年8月，18至26岁都在体制内度过。27岁生日刚过了3月后，隋田力下海经商，创办星地研究所对外供货，在2009年浙大网新半年报和2010年江苏舜天半年报中都出现了它的身影。
2009年11月，隋田力出任新一代专网董事、总经理。一年多后，隋田力与人合资成立上海星地通，持股90%，并担任执行董事至今。
也是从那一年起，隋田力供应商网络越织越大。他通过上海星地通至少控制了22家公司，其中包括重庆博琨、宁波鸿孜、浙江鑫网等，范围遍及北京、上海、深圳、宁波、哈尔滨等地。
2016年隋田力作为专家出席全国智能制造（中国制造2025）创新创业大赛，其简介上显示：隋田力作为中国电子工业科学技术交流中心负责人，曾经在通信部门、中国电子科技集团任职，具有信息通信应用领域30年工作经验。参与“十二五”国家重大专项“新一代宽带通信项目”专家组工作，曾荣获军队科技二等奖。
隋田力还主持完成多个项目，如国家物联网示范工程——黑龙江农垦农业信息化项目、解放军野战无线图像传输系统、海军量子通信实验工程项目等。
图说：左起第三位为隋田力
据媒体统计，自2014年先后展开专网通信业务至2021年暴雷以来，除上海电气、汇鸿集团之外的11家上市公司，累计预付款总额高达735亿元。其中预付给上述5家供应商的金额累计达到439亿元，占比接近60%。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没有明确规定，每家上市公司披露的预付信息细节各不相同，部分企业并未将前五大预付对象名称都完整披露。不然5家供应商的预收金额及占比可能会更高。
数据显示，这5家供应商多是涉事上市公司的第一、第二大预付对象，占据了极高的预付款比例。更有甚者，第一大预付对象占了相应上市公司年度预付款的99.67%。也就是说，参与做了专网通信的13家企业均支付了巨额的预付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03
17家涉事公司里，至少10家已被追责处罚
2021年5月上海电力爆雷后，证监会介入调查“专网通信”案相关公司。两年时间里，有新的公司爆雷，如恒宝股份、江苏舜天，部分涉事公司的处罚也陆续给出。
根据凤凰网《风暴眼》梳理，已经曝出涉及的17家公司里，有两家公司已退市，一家即将退市，一家戴帽，10家公司已经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或《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含退市公司）。其余公司即便暂时还没有受到处罚，业绩也大都奄奄一息。
具体来看，ST华讯、*ST凯乐已退市，*ST新海有较大退市风险，已经发布《关于公司股票可能被实施重大违法强制退市的风险提示公告》。
在11家被处罚的公司里，处罚方法相似，先罚公司，再罚实控人和高管。以此次恒宝股份为例，决定书里提到，1.对恒宝股份有限公司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处以500万元罚款； 2.对钱京（董事长）给予警告，并处以 200万元罚款；3.对徐霄凌（董事）、陈妹妹（董事会秘书）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50万元罚款。
在受到处罚的10家公司里，公司罚款分为200万-300万、400万-600万、1000万三个梯队。最高的是1000万，有*ST凯乐 、江苏舜天、宏达新材三家公司。罚款在400万-600万区间的有上海电气、合众思壮、*ST新海、恒宝股份四家公司，罚款在200万-300万的有瑞斯康达、国瑞科技、康隆达三家公司。
这期间，这些公司也涉及大量人事变动。
如2022年，因严重违纪违法，上海电气时任董事长郑建华已于当年7月被双开，而在2021年5月上海电气暴雷后3个月，其公司执行董事兼总裁黄瓯自杀身亡。在爆雷后，汇鸿集团将合作的中天科技、中利集团告上法庭，其原党委书记、董事长张剑以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而在国瑞科技的近期公告里，频频出现高层减持、卖房产、转让子公司部分股权的内容。
而在这一系列的案件里，被视为操盘手的隋田力，在2022年12月2日，宏达新材收到的证监会出具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里，隋田力被给予警告，并处以1000万元罚款。在2023年11月2日，深交所披露，对隋田力给予公开认定10年内不适合担任上市公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的处分。
在这场漫长的追责里，恒宝股份不是开始，或也不是结束。
发表于 2023-12-16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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