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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上班,秦师傅就告诉陈国强,说晚上到他家去吃饭,秦婶给包饺子,还说冀小芸也会来。
关于冀小芸与秦师傅家的关系,陈国强也是来到机修厂才知道的。原来,秦师傅一家是山东人,冀小芸的母亲也是,还都是山东荣成的老乡。秦师傅一口的山东腔,让冀小芸感到特别地亲切,如同在家中听母亲说话一样。秦师傅也很喜欢冀小芸,觉得她懂礼貌,又勤快,就经常地跟她聊几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后来,秦师傅就时不时地喊她到家里来吃顿饭,把冀小芸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下班后,陈国强先是洗干净了脸和手,又换上件衣服,就朝秦师傅家走去。他来机修厂已经半年了,也多次到秦师傅家喝酒,可从来没有同冀小芸一起去过。
一进门,就看到冀小芸已经先到了,她正挽起袖子在和面,秦婶则在一旁弄馅。陈国强也想帮忙,却被秦婶笑着拦住了,说有她们娘俩就行了,并说秦师傅在西屋,有话要对他讲。
进了西屋,秦师傅正坐在炕边。
“和平没在?”
“他呀,上县里跑片子去了。”
秦师傅就这么一个儿子,叫秦和平,要比陈国强小两岁。他是电影放映员,晚上经常不在家吃饭。现在搞了个对象,就更难见到他的影子了。
秦师傅先让陈国强上炕坐,然后关严了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两人坐定后,秦师傅对陈国强说:“小芸这闺女的命可真是苦啊!还没有结婚,这父母就都没了,唉……”
陈国强看着秦师傅,不知他想说什么。
“她说,她妈留下了话,叫她找个好人嫁了。”秦师傅盯住陈国强,“可现在你们知青,结婚的结婚,搞对象的搞对象,没着落的不多了。她过去眼光高,错过了好多的机会,现在也有些着急了。”
陈国强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秦师傅的意思,急忙地说:“小冀她条件好,当然要找个相当的了。”
“哎哟,什么叫条件好?人勤快,脾气好,知道疼人就行了。”秦师傅瞥了陈国强一眼,“你看我们两口子,不是挺好的吗?”
陈国强笑了起来。
“你别光傻笑呀,说正经的。”秦师傅凑了过来,“我跟小芸说,国强就不错,不就是矮一点吗,你干嘛不愿意呀?”
陈国强收起了笑容,仔细地听着。
“可小芸说,这事已经过去了。”秦师傅直起了身,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说,只要你愿意,国强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绝不会记仇的。”
陈国强急忙地指了指门,让秦师傅小声点。
秦师傅把声音收了回来,笑着说道:“国强,小芸这回是真的动心了,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事情来得太突然,陈国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地回答。说心里话,他是一百个愿意,可又怕秦师傅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秦师傅,这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那是、那是。”秦师傅点了点头,“哎,要是成了,我还真是愿意认你这个干女婿。”
煮饺子时,冀小芸把炕桌搬了上来,又放好了小碗和筷子,还拿来一碗捣好的蒜沫。秦师傅上炕坐好,陈国强想坐在他的旁边,可是被他推到了对面,说是他一辈子都是跟老伴儿坐在一块儿。
饺子上来了,满满地一大瓷盆,冒着热气。冀小芸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陈国强的身旁,又给每个人的小碗里拨了一些蒜沫。
秦师傅把一个饺子夹进了嘴里,边嚼边说:“嗯,味道不错!”
秦婶招呼着国强和小芸赶紧吃,还说小芸累了半天早该饿了,让她多吃一些。
“国强,按说找你来吃饭,应当是整点酒,可是我怕耽误事,这次咱就免了吧!”
陈国强笑笑,他听出了这里的话。
吃了几个后,秦师傅用筷子指着瓷盆问陈国强:
“你看这饺子有什么不一样?”
“挺好吃的,比我们食堂做得好。”
秦师傅笑了,夹了几个饺子放到陈国强的碗里,告诉他这是小芸包的。陈国强这才发现,自己碗里的都是一些能站住的、有褶的饺子,而瓷盆里还有一些只能是躺着的。
“看明白了?”秦师傅问。
陈国强点了点头。
“你看小芸包的,薄皮大馅。再看你婶包的,就是一个大耳朵!”
几个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陈国强也不再感到拘谨了。
秦婶告诉陈国强,她年轻的时候只会对着捏,后来习惯了也就不想改了。
“你婶呀,她手笨,不如小芸的手巧。”
“她是手巧。”秦婶也跟着夸了一句。
“这女人手巧是个宝哇,那可是过日子的好手。”
冀小芸抿着嘴笑了。也不知是吃热了,还是让秦师傅给说的,她的脸上红朴朴的。
吃了一会儿,秦师傅看到陈国强吃吃停停,就问:
“国强,多吃点!我怎么看你放不开呢?”
“我不是太饿。”
“怎么会呢!”
秦师傅端起瓷盆晃了晃,让粘着的饺子散开,然后对冀小芸说:“你是常客,今天你来负责国强,一定要让他吃好。我来负责你婶。”
“谁要你负责。”秦婶笑着白了他一眼。
冀小芸到是真的尽责,不时地给陈国强的碗里夹来饺子。当她给陈国强拨些蒜沫时,秦师傅说多拨一点,她就又满满地擓了一大勺,惹得秦师傅和秦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啧、啧!这闺女,将来谁娶了谁有福啊!”
冀小芸的脸涨红了。秦婶狠狠地捅了秦师傅一下:“你别什么话都往外扔!”
秦师傅嘿嘿地笑了。
这顿饭光听秦师傅一个人说了,转来转去都是在夸冀小芸,直到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他才闭住了嘴。
收拾完毕,秦婶想给沏点茶,却被秦师傅拦住了。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喝茶。他们也累了,让他们回去吧!”
秦师傅转过身对陈国强说:“你可要先送小芸回宿舍。”
陈国强点了点头。
来到门口,秦师傅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外面天黑,你们俩一定要慢慢地走,别绊着。”
离开了秦师傅的家,陈国强和冀小芸向宿舍走去,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一个暗处,冀小芸站住了。她转过身问陈国强:“秦师傅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陈国强挠了挠头,“就是说了一点个人的事。”
“秦师傅是个热心肠。”
陈国强看不清冀小芸的脸,可感觉到她正盯着自己,可又不清楚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秦师傅这个人真好!我跟他一起修车,他一点儿都不保守,教起我来也很有耐心。”
不知怎么的,陈国强不由自主地把话给岔开了。冀小芸没再说话。
半天,陈国强才又接着说:“秦师傅还提到了过去的那件事,问我是否还愿意,我……”
“这样吧!”冀小芸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好地想想。要是愿意,明天中午就来零件库,咱们一起吃午饭。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没有这回事。”
说完,冀小芸转身快步地走了。
这一夜,陈国强失眠了。他反复地想,自己当然是愿意了,可冀小芸的突然变化让自己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是因为她妈留下的话,而让她勉强自己?
一清早,他就来到了机修厂,正在整理工具,秦师傅走了进来。他问陈国强:“想好了吗?中午怎么个弄啊?”
看来秦师傅已经问过了冀小芸,陈国强说还没有想好。秦师傅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不高兴地说:“有啥好想的,小芸哪点不好?我还真是看走了眼!”
一上午,秦师傅都爱搭不理的,说起话来也是粗声粗气。陈国强主动递上杯水,可他连看都不看。
中午买饭时,陈国强故意磨磨蹭蹭,等大伙都买了回来,他才拿着饭盒跑向食堂。
他端着饭盒来到了零件库,看见门虚掩着,就推门走了进去。侯厂长正跟冀小芸说话,看到陈国强端着饭盒进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说了声下午再说吧,就走了出去。
冀小芸坐了下来,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让陈国强坐在了侧面。
“买的什么?”
“蒜茄子。”陈国强打开了饭盒,“你呢?”
“炒黄瓜。给你点!”
冀小芸端起饭盒,就往陈国强的饭盒里面拨。
“不用、不用,我够吃。”
“你们男同志饭量大,一份菜怎么能够!”
陈国强有点不好意思,也想给冀小芸拨点茄子,可是被她拦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吃了起来。陈国强想,这回自己可得主动一点,就问:
“侯厂长找你干什么?”
“这不是要麦收了吗,让我帮着写一些标语什么的。”冀小芸抬头看了看他。
“你这一手字,咱们机修厂还真是没人能比。”
“马马虎虎吧!我爸的字就非常的好,可能是遗传。”冀小芸淡淡地说道。
陈国强的字歪七扭八的,每次领零件时,都是在登记薄上瞎划拉。估计冀小芸也知道,他赶忙岔开了话题。
“昨天,我也听秦师傅说了。厂里要组织个麦收保障组,团里给配了辆嘎斯,说是一定要保证地头机车的完好,绝不能影响麦收。”
“有你吗?”
“不知道。”陈国强摇了摇头,“不过真的修起来,恐怕就没黑没白了。”
“麦收时夜里也很冷的,你得提前准备点。”
“知道。”
两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很快就把饭吃完了。他们放下了饭盒,相互看着会心地笑了。
“国强,喝点水!”冀小芸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来。
陈国强发现冀小芸改了口,不再叫他陈师傅了。冀小芸还说,明天会准备一个新的水杯给他用。这让陈国强的心里感到很温暖,也觉得冀小芸其实是个很心细、很知道关心的人,大概是过去她把自己封闭得太严了吧?
“你怎么又愿意咱俩相处了呢?”
“啊?”
冀小芸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慌忙低下了头,她没有想到陈国强会问这个。看到她慌乱的神态,陈国强赶忙地说不问了。
冀小芸定了定神,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没关系,早晚你也会知道的。”
那是冀小芸临回来的前一天,徐校长把一百元钱交给了她,说是一点点的心意。还告诉她,如果今后再来天津就到家里来住,千万不要客气。冀小芸哭了,徐校长也流了泪。
最后,她还叮嘱冀小芸,不要忘了母亲留下的话。冀小芸觉得母亲刚刚过世,过一阵子再说吧。徐校长沉吟许久,说她母亲在世时,经常跟自己提起她的婚事。母亲非常了解女儿的性格,生怕她耽误了自己。现在你都快26岁了,如果有中意的人,就不要顾及这些,你母亲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在回来的火车上,当冀小芸看到站台上的徐校长渐渐地远离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地孤独感与莫名地恐惧。亲人不在了,家也没有了,自己的将来会怎么样?她反反复复地想着母亲留下的话,想着徐校长的叮嘱,觉得是不能再拖了。她要找一个让自己信任的人,要找一个依靠。然而,由于她的性格,本来接触的男知青就不多,现在没对象的就更少了。她想来想去,陈国强的影子老是在眼前晃,而且越来越清晰。这时才发觉,自己对他的印象并不坏,也许当初就不该拒绝他。
到了招待所后,她心中就产生了想立刻见到他的冲动。第二天,当看到从拖拉机上下来的陈国强时,让她的心狂跳了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根本就是上天的安排,自己再也不能错过了。吃过晚饭,她就毫不犹豫地去找他,把一肚子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也让自己的痛苦与委曲得到了宣泄。
冀小芸一口气地说完了,陈国强被深深地打动。他有些激动地说:“我保证,一定不会辜负你母亲的期望,会跟你好好地相处。”
冀小芸的眼中闪出了泪光,她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
“你呢?该你说了。”
陈国强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呢,其实在上学时就注意到你了。”
“你瞎说!哄弄我。”
“天地良心,真的不是瞎说。”陈国强有些尴尬,“后来在二连,也有些女知青接触的多一些,可从没想过那么多。年初调到这,看到你时才觉着压根儿就没忘过,只不过先前你是梳着辫子。”
冀小芸的脸又红了起来,低下头轻声地说:“你还真细。”
最后,她告诉陈国强,刚来机修厂时,看到哪都是油,就觉得梳着个辫子太不方便,一狠心就给剪了,为此还偷偷地哭了几场。
“哎呀,快到点了!”冀小芸看到了墙上的表。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饭盒摞在了陈国强的饭盒上,起身拿着去洗。陈国强连忙拉住了她,说还是自己去的好,免得被别人看见。冀小芸拽开了他的手,字字清楚地说:“我不怕别人看见!”
冀小芸帮陈国强刷饭盒的事,没等下班就传遍了机修厂。有些哥们儿还前来探听虚实,陈国强就大大方方地认了。
秦师傅听说后高兴地合不拢嘴,下午干活时就不断地哼着家乡的小调。最后,他还拍着陈国强的肩头,说他最满意这个干女婿了。并说晚上要他跟小芸到家里庆祝一下,也让秦婶高兴高兴。
下班后,陈国强跟冀小芸先到商店买了一瓶好酒和两筒罐头,然后两个人就提着上秦师傅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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