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独孤敗 于 2016-3-30 17:35 编辑
二十多年前, 我们一家人参团游三峽, 为的是看葛洲埧。
凡参团, 总难免购物节目。有一天, 旅游车拉着全团游客, 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进了广阔的大厅, 一眼望过去, 宝石、鉆石、玉器和石雕工艺品, 琳瑯滿目。游客一人发一張优惠卡。导游早在下车前, 就口吐莲花、千叮万嘱, 直说得中囯少、外囯无, 而且是难得的特別折扣, 千万不能錯过。
我进门兜了一圈, 觉得沒什么吸引我的东西, 就走出院子蹓跶。 这是一个孤独的院子, 在公路边上。几家破旧的农舍, 掩映在远处的竹林里。看不到公共汽车的影子。看來, 只能等导游尽兴以后, 全团游客才能乘旅游车, 离开這个院子。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我回到大厅里, 看到我太太被一个售货员缠住, 向她介绍一只玉鐲。我看那玉鐲, 不懂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 我太太似乎被打动了。
这也难怪, 我太太娘家在南京郊縣。 虽然号稱是富庶的江南, 江苏省城。 但是在嫁给我之前, 她家里穷得很。甚至于秋天醃菜, 先要拿家里的红豆, 拿到街上卖掉, 才能买盐。以前, 她哪里能看到玉鐲?
她站在那儿不走, 心思明显不过。我一问价, 四千人民币!
我虽然不懂玉器, 凭直觉, 太贵。我拉着太太要走, 但是她不大情愿走开。那售货员觉得有机会了, 拿玉鐲套在我太太的手腕上, 说: 多好看? 你还个价嘛。
我还价八百。
那售货员太有经验了, 慷慨地降价。 三千七、三千五地往下降。我呢, 內心不想买, 二十、三十地往上加。到后來, 那售货员显出一付悲壯神情, 好像马上要跳楼自杀: 一千三, 再不能降了! 这鐲子戴在你太太手上, 再好看沒有了! 再降价, 领导就要处分我了! 我这个月还沒做到指标额度, 要扣工资了! 我家在农村, 很困难, 家里就靠我这份工资吃飯! 等等。
我的目标是降到一千。但是, 看到我太太哀怨的眼神, 想想她一路兴高采烈的, 不要被我的吝啬, 谈崩了, 败了她的兴致。古话说, 千金难买佳人一笑。佳人算什么? 老婆给了我一个溫暖的家, 不是更加要愛惜、更应该逗她笑吗? 相差不过三百而己, 买。
回到香港, 我己经忘掉这只玉镯。 可是星期天, 我太太要我带她、到庙街玉器市场去。她左看右看, 看到差不多颜色的玉鐲了。她伸出手腕, 问那老板, 是不是真货? 值多少钱? 那老板还算仔细地看过, 说, 是真的。他拿出两个差不多的玉鐲來, 放在玻璃枱面上。说: 买多一只, 湊成一对啦。八百港元一只。按那时汇率, 大约是一千人民币。
就像晴天, 突然飘來一片云, 我太太脸上的笑容, 无影无踪了。我连忙拉着她, 离了那档口, 觧釋说: 站在那店主的角度, 別人的货一定是差的, 只有他的才好。況且, 那一千三付的并不是外汇卷, 而是从私人手里換來的人民币。 所谓黑市, 大约九百港元而己。并不吃大亏。
回到家, 我太太气差不多平了。我说: 老话说得好--饶你奸似鬼, 吃了老娘洗腳水。我太太是文盲, 她只知道武松打虎, 却不晓得水浒传里、 孫二娘的这一金句。我觧释这句话的意思之后, 又问她: 这些旅游商场里, 怎么不卖金子? 我太太虽然不识字, 但是極聪敏。 她马上明白: 金子有固定的价格, 沒办法骗人。从此, 外出旅游, 哪怕导游联手售货员, 说得再动人, 她也不帮襯那些商场。
後來, 我太太又买了两只玉鐲。都是和邻居師奶一道, 在香港玉器市场买的。那几位香港師奶, 在玉器上, 比我懂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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