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茉莉香茶 于 2012-12-2 14:09 编辑
“大灾田”的故事 队长从公社一回来就连夜召开了动员大会。传达了公社“农业学大寨”会议的决定：要向大寨人学习： 开大寨田，种大寨粮。公社要以我队为典型：把村旁山坡上的松树全部砍去改造成“大寨式梯田”！ 我们知青们一听都傻了眼：村旁这个近十余亩的松树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不但能挡住雨水、山洪对土地的侵蚀，而且还能生产松脂，是生产队购买农药化肥资金的主要来源。如果把这片松树林砍了生产队的“风水”和“财政”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可是队长也很无奈，他说：上面讲了这是对农业学大寨的态度问题，是落实最高指示的感情问题，是贯彻“以粮为纲”的路线问题。思想通了要执行，思想不通也要执行。 第二天还没吃早饭，公社派来的民兵小分队和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背着枪，举着红旗，抬着高音喇叭就来督战了。民兵小分队挨家挨户地叫各人带上斧头、刀锯上山砍树，宣传队则在松树林前跳起“忠”字舞，并不时地大声喊叫：“农业学大寨，誓把山水重安排！”“出大力，流大汗，水田要往山上搬。”的“革命”口号。顿时把整个小山村弄得个鸡飞狗走，乌烟瘴气的。 我们知青和村里的贫下中农一起，在民兵小分队的带领下（实为押走），极不情愿地去砍伐松树。这砍树是个技术活，所下刀锯的位置、开口高低决定树干的倒向，否则会伤及旁边砍树的人。队长为保证我们知青的安全，不让参加砍树只负责把砍倒下来的松树技桠捆绑起来就得了。我们看见村民砍树的情形就象在割自已身上的肉，高举的斧头迟迟砍不下去，两人拉的大锯久久都拉不了一下。不少人边流着泪边在埋怨：这么好的松下树林怎么要砍了去呀！上面的人是不是吃错了药！大家都出工不出力，老半天都砍不了一棵树。 公社派去的民兵小分队长着急了一边叫宣传队使劲地敲打锣鼓和喊口号，一边撕破嗓子唱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写的快板：“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大家快把松树砍，种上水稻吃米饭。”由于老半天砍不下一棵树我们几个知青也无所事干，在旁边看着他近似滑稽的表演，不免感到有些悲哀和可笑。 我们正觉得无聊时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大家不约而同地跑去一看：原来是队里守护这片松树林的盘大爷紧紧地抱住一棵松树不让砍。盘大爷边流着泪边对砍树的人说：“遭孽呀！我守护这片树子近三十年了，每棵树就象是我的孩子！你们怎么下得了手呀。要砍你就砍我吧！反正树砍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民兵小分队长见状立即叫来两个民兵不由分说地把盘大爷捆起来，并随手用笔在一块木皮上写上“破坏农业学大寨”几个字就往盘大爷的胸前一挂。并叫停了所有社员手上的活儿立刻以盘大爷为“靶子”，在砍树造田工地上开了一个活生生的“阶级斗争现场教育大会”。 可是会也开了，阶级斗争也抓了，砍树造田的进展还是很缓慢。为了加快进度，公社从邻近二个村抽调了100多民兵来支援。并要求：把造大寨田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一定要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抢在春耕前完成砍树造田的革命任务。并规定：每个人一天要砍五棵树或者造田一分（面积）。否则不准回村休息、不计工分。在公社“督战队”的监督下，大家为了完成任务只得夜晚也加班干。好在砍伐下来的松树富含松脂，是夜晚照明的好材料。每当夜幕降临村民便点燃起堆堆篝火，挥舞着刀锯、锄头砍树和挖地。一时间干活的号子声，松树倒下来的撕裂声，宣传队的鼓乐声混成一片，场面也显得热火朝天。 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赶在春耕前把松树砍光了，把田造起来了来。站在高处一望：层层梯田依山环绕，虽然是光秃秃的一片黄土，倒也显得壮观。公社领导还叫人把梯田山坡上面的灌木丛全部砍光，用人工挖凿了分别长十米宽十米的“大寨田”三个大字，并用石灰水刷白，使人远在五里开外就能看见，甚是显得分外醒目和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大寨式的梯田是造好了，但山上没有水怎么浇灌呢？公社又决定开挖水渠，把几座山峦的山涧泉水接引过来浇灌，以保证春耕前插上水稻。可是当渠道快要修好时便很快进入了进入了南方的春雨时节。接连几天阴雨绵绵，把土地灌得一片松软泥泞。新开的梯田象吸满了水的海绵一块一块地叠加在山坡上。紧接着几天又电闪雷呜下起了大雨，大家不得不惊呼起来：“要发春水了！” 公社小分队也不得不叫停了渠道和梯田的整修工作，把人撤回了村里。可是当晚悲剧还是发生了：新开挖的渠道象一个漏斗，把几座山上的雨水接引起来变成了山洪，直接流涌向了新开垦出来的梯田。由于没有了树木和植被的保护，早己饱含水份的泥土倾刻变成了成万立方米的泥石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山下冲来，一直住在坡下守护松树林的盘大爷和小屋瞬间一起没有了踪影。 第二天我们黙默地站在由于泥石流堆积变成了的一个黄土坡前。守林的小屋没了，盘大爷不见了。松树林没有了，几百人辛苦了几个月新开出来的挮田也不见了。原来几里路外就能看见的“大寨田”三个大字由于山洪的冲刷，中间的“寨”只剩下上面的“宝盖头”部份。不知是谁问了句：“叫大什么田呀？”那还用问不明摆着叫：“大灾田”嘛。我们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觉得一阵阵酸痛。 | 
发表于 2012-12-2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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