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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江狗正传》(长篇连载)之八、之九、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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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19 10:42 编辑

第七章
    江狗和同学王刚民、石少华等三人一同从家乡富阳坐长途汽车来到西安火车站,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以前谁也没来过西安,更别说坐火车了。他们很顺利的买到当天晚上十点一刻的火车票,因为离上车时间还早,他们便把行李一寄,三个人跑上西安火车站的高架桥上去看火车,他们看见南来北往的钢铁长龙,“呜——呜”的叫着驶进火车站,有的拉着高高的货物,他们听旁边的工人说那叫“货车”,他们即将要乘坐的是那种绿皮有窗户的,那叫“客车”。
   “你看,你看,那边又来了一辆,”刚民叫起来。
   “火车不叫‘辆’。”江狗说。
   “那叫什么?”石少华问。
   “叫‘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说上看的唄。”
   “你看,那一列是咱们要坐的吧?”刚民又叫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咱们坐的?”石少华奇怪的问。
   “他的头向北。”
   “嗨,不对,应该向东才对。”
   “北京,北京,怎么向东?”刚民和少华争吵了起来。
   “你没看见这铁路是向东的吗?”
   “不对,北京肯定是在北面。”
   “你俩先别争,一会儿一坐就知道了。”江狗调解道。
    他们边看边议论,真是大开了眼界,到了晚九点,他们就下去取了行李到候车室去排队。乘客们很有秩序的排队点票上车,车上人不太多,他们很容易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哐当…哐当…呜——”火车开出了西安站。
    他们坐了几乎一天一夜的火车,到了北京是晚上十点多,到站下车,一出站,北京站美丽的夜景简直让江狗入了迷。街上灯火通明,两旁林立的高楼上串串灯火闪烁,像是神仙在挥舞彩练翩翩起舞……他便站在那儿发呆,刚民把他一拉:
   “快,去找学校的接待站,太晚了就没车了!”
    他们三人便分别去找自己的学校接待站。
    江狗匆匆跑到北京大学的大旗下,马上过来几个接站的同学,热情的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把他送上了校车。和他一同上车的还有二十几个同学,听口音,他们都来自全国不同的省份。一路上叽叽喳喳,校车缓缓地开进了北大的红门。校园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简直像过节一样。江狗放眼看看学校的灯火,再抬头看看天空,明亮的星星对他眨着眼,弯弯的月牙好像在对他笑,江狗感到一身轻松。
    大路两旁设着各系的接待站,接站的同学把他领到语言文学系接待站,他把录取通知书递上去,注了册。报完到,就由文学系二年级的两个老大哥领他去食堂吃饭,一碗雪白的大米饭,一盘肉菜,一盘素菜,一碗鸡蛋汤,这是江狗在家过年时才能吃上的饭啊,一分钱不要,白吃一顿。江狗也确实饿了,便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那两个老大哥看着他的吃相,不时偷偷的笑,等他吃完,又领他到临时宿舍去给他安排了住处,并告诉他:明天早上来领他去参观校园。
第二天他刚一起床,两个老大哥就来了,等他洗漱完毕,就把他领到北大的办公楼、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等地转了一圈。一路上,微风拂面,空气清新,他们边走边介绍,使江狗了解了不少北大的历史和现代文明知识,也使他知道了北大图书馆的藏书仅次于国家图书馆,校园面积和学生人数居全国之首,江狗在心里暗暗的计算着,这比自己的富阳县城还大的多啊。最后他们把江狗带到了北大的未名湖畔,秋天里的未名湖是北京大学最迷人的一道景观。这里鲜花盛开,湖水清幽,出神入化,是燕园中最能撩人的一个神秘世界。当年在这湖畔聚集过中国文化界的各路精英,如蔡元培、李大钊、鲁迅等。“未名湖”这个名字还是三十年代胡适做北大文学院院长的时候,约请北大老教授钱穆先生给起的。江狗站在这里一下子呆了,傻了。他不仅被眼前的风光所迷惑,而且被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所震惊,他自幼喜欢中国文学,仰慕中国文化界的各位名人,他喜欢胡适,更喜欢鲁迅,上初中时,他就买了鲁迅先生的许多作品集(如《呐喊》、《且介亭杂文集》等)。如饥似渴的阅读,高中时,他就读完了《鲁迅全集》。现在,他有幸登上了全国最高学府的文学殿堂,他要在这里圆自己的文学梦,要演出一幕多姿多彩的人生话剧。

      入学后,先是编班,接着就是入学教育。在入学教育上,他们全班同学进行了忆苦思甜,江狗作为陕南革命老区的学生也痛说了自己的革命家史。
      他出生后从来就没有见过爷爷,只是听奶奶说,爷爷是个拳师,一次在全乡的比武会上,打败了土霸王金三请来的拳师,没有给金三面子,狗地主金三就怀恨在心,暗地里伺机算计他,有一次,爷爷去赶集,在河滩遭到十几个人的伏击,好在爷爷工夫好,把他们全都打倒了,自己也受了重伤,但保住了性命。爷爷不仅工夫好,而且还懂得一些医道,他在山上采集一种能止血、止疼、活血化瘀的草药,自己炮制后,用胶带扎在手腕上,一旦受了伤,就一个人跑到一个地方,打开胶带,偷偷的啃上两口,伤病就会很快康复。金三见收拾不了爷爷,就派人给爷爷送礼,让爷爷归附他。爷爷不仅没有收礼,而且义正辞严的回绝了来人,这样就越发得罪了金三,他恼羞成怒,要下最后的毒手。金三的心腹又是爷爷的朋友,他偷偷地跑去劝爷爷赶快逃命,逃得越远越好。可爷爷既是一条硬汉,又舍不得家乡,就只跑到东山的一个亲亲家躲起来。亲亲就不让他出门,整天在门外望风,一发现可疑现象就让他跺到地窖里。这样苦苦的躲了几十天,见没有动静,就有些大意了。一天亲亲去地里,他早上起来出去到小河边洗脸。这时从后面山上下来两个手提手枪的人,只听两声枪响,爷爷的脑袋就开了花。奶奶听到爷爷的死讯,痛苦了几个月,家里的东西又被土匪抢劫一光。她只好领着不到六岁的父亲去外乡讨饭,父亲长到十八岁,就参加了陕南游击队,为穷人打天下。后来游击队被打散,她娘儿两又回到老家的两间破房中渡生活。当时家中的几亩山坡地早被金三的儿子金老二霸占了。父亲就给人当长工,奶奶给人家做佣人,家里穷得叮当响,那有钱娶媳妇,父亲到了三十岁时,才收留了一个外来讨饭的女人,那就是我妈。我妈一共生了十个孩子,结果就活了我们四个。两个姐姐和哥哥都没有读过书,哥哥后来参了军,在一次战斗中光荣牺牲了。我到十岁,农村人说的是虚岁,实际上八岁才上学。母亲当年离我而去,父亲一个人养四个孩子,他根本不会让我上学,我的第一本书还是当时的小学校长麻睿智老师给买的……
      江狗激情万分的讲着,同学们像是听一个传奇故事,听得入了迷,随着江狗的声调起伏,有的落泪,有的叹息。最后辅导员老师总结道:
“同学们,今天,江狗等几位同学的忆苦思甜,让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我们要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好好学习,为新中国的繁荣昌盛而努力读书吧!
      开学后的一个月,又是入学教育,又是国庆游行操练。江狗他们白天在操场练队列,晚上在宿舍开会学习,真是忙得不亦乐乎。队列练习是请部队的教官来叫队,即就是左右看齐、向后向右转、齐步跑步走,这些看起来极简单的动作也要练习几百遍,教官要求极严,他们也极认真,因为要受到毛主席的检阅啊!国庆那天,他们四点多就起床开饭,然后每人发两个面包、两根香肠、一个鸡蛋,带上作午饭,在学校东操场集合,由几十辆大轿车拉上到东四的一条小胡同等待。
      早上八点钟,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游行开始。他们手拿小红旗,在东长安街上列队,由东向西游行。江狗迈着豪迈的步子,摇晃着手中的小红旗,和同学们一起喊着响亮的口号:“毛主席万岁!”“祖国万岁!”游行队伍进入天安门广场,这里真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当听到领队喊一声“正步——走”,铿锵的脚步声顿时响起来,大家的头一齐转向天安门,他们从金水桥前经过时,看见在天安门城楼上,伟大领袖毛主席穿着银灰色的中山装,正向他们频频挥手。江狗激动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他下意识的站住了,后面的同学马上推他一下,小声说“快走!”他才不自觉的向前走去,嘴里不停的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游行回来,江狗激动的一晚上也没有入睡。他想,自己一个苦孩子、一个秦巴山区的放牛娃,能到首都北京来上大学,能荣幸地见到毛主席,真是过去连做梦也想不到的。第二天,他就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一封长信,复写了十几份分别给亲朋寄去,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幸福。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χχ:      
              您好?我到北京上大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来后,又是学前教育,又是国庆练队,忙得    不   可开交,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给您写信,请谅解。今天提笔告诉您一件最振奋人心的消息:昨天国庆游行时,我看到了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当时,我们游行到天安门下的金水桥畔,我看见毛主席穿着银灰色的中山装,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神采奕奕的向游行队伍招手示意,我真像做梦一样,一下子站住了,直到后面的同学推我才醒过来。昨晚上我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我是多么幸福啊!我这个秦巴山区的放牛娃能到北京来上大学,不都是毛主席给的吗?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我们穷苦人的翻身解放,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也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从心底里感谢毛主席啊!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知识、学好本领,把我的一生献给祖国、献给党。               
北京的秋天是金色的秋天,到处草木苁蓉,鲜花盛开,真是美丽极了。我有幸到这样的地方学习,真是太幸福了!今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把您接来看看,让你也分享一下我的幸福。来后,我将把您领到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长城等地去看看,虽然这许多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去,但以后有的是机会。……
纸短情长,就写到这里。请把家乡的变化及时写信告诉我,让我也分享你们的快乐和幸福吧。
    此致
敬礼!
                                                                                                     你的××  江狗
                                                                                                          一九六二年十月
      国庆过后,进入了正常的学习生活。大学的生活是平静而幸福的,没有了中学时的苦煎苦熬和生活忧虑,根据家庭的经济情况,江狗评得了一等国家助学金,除了伙食费以外,每月的零用钱也绰绰有余,他再也不用为生活忧虑了;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没有了中学的单调和幼稚,不用再去死啃书本,江狗学的是现代文学专业,偌大的北大图书馆,中外名著有的是,任你在书海中游弋,校园里各种社团林立,任你在晴空中翱翔。江狗真像一条鲤鱼掉进大海,一只雄鹰升入蓝天。一天,上文学评论课时,博学多才的卢智恒老师兴致勃勃的说:
“我向大家推荐一个同学,他很善于思考,今天早饭后他和我讨论了一个问题,就是高尔基文学中的人性论问题.他说高尔基的《母亲》作为无产阶级的奠基作品,为什么还会有人性论?这个问题提的很好!大家知道这个同学是谁?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谁,卢老师大声说:
     “是江狗同学!这个问题,四五年级的同学能看出来,不足为奇;而作为一年级的同学能看出来,就不简单!高尔基受西欧文学的影响,其作品中不仅有人性论,而且也有人类之爱,这是我们阅读时应该注意的。”
      于是,江狗便因博学多思而在班上出了名。
      不久,班上推荐他参加了在人大会堂举办的首都青年纪念一二·九运动大会,他有幸参观了人民大会堂,并见到了彭真、蒋南翔等重要领导人。那天的会议由蒋南翔主持,彭真讲话,他们都是一二·九运动的参加者,彭真的讲话讲得生动具体,使在场的青年受到极大的感动和振奋。江狗那天就坐在第三排,听得非常认真仔细,他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抬头看着人民大会堂的花灯,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像一棵幼苗得到了阳光和雨露,正在幸福的成长。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19 10:39 编辑

第八章
    很快,寒假到了,这是第一个寒假,同学们大都是急不可待的要回家探望父母,江狗也非常想家,但他考虑到才离开家半年,回家又没有路费,于是决定不回去。在团支部书记扈丽丽的提议下,他们班留下的十二名同学决定,去北京市清洁大队找全国劳模时传祥师傅,跟着他去掏大粪。
    北京的冬天,干燥而寒冷,走在街上,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像刀子一样,他们的手和脸都冻得通红。他们十二名同学分成六组,每二人一组,跟着一个掏粪师傅在北京的大小胡同、四合院里来回奔走,背着粪篓,拿着掏粪勺,挨家挨户的去掏大粪。到了每家的粪池,放下粪篓,由一个人扶着,一个拿长把的粪勺去掏,把屎尿从粪池里慢慢的掏出来,倒到粪篓里,那臭气熏天不说,各家的粪池地方都很窄辖,一不小心,屎尿就溅你一脸,流你一手。掏完一家,背起粪篓又到另一家,等粪篓装满了,就背到大街上停的拉粪车下去倒,倒完了,又去掏,就这样一天不停的干。据掏粪师傅说,一年中最忙的就是年前这几天,因为把粪池掏干净了,让市民干干净净的过新年。江狗心里想,今天他们三个人去掏,都这么累,平常师傅一个人,就可想而知了。扈丽丽是北京大城市来的,当天就被大粪熏得直呕吐,大家劝她不要再干了,她坚决不答应,第二天接着干。掏粪师傅有工作服,他们都穿着自己的随身衣服,回来后满身的粪点和臭气。就这样,他们坚持干了一周,和掏粪工人一起,用自己的汗水和满身臭气换来了北京市民的清洁卫生,让市民们过一个祥和幸福的新年,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掏粪的活干完后,他们一行十二人由一个师傅领着去时传祥家,时传祥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历。他由一个旧社会的流浪娃变成了新中国第一代掏粪工人,在平凡的工作中做出了不平凡的成绩,受到了国家副主席刘少奇和周总理的接见,他家中的大厅中央挂着刘少奇接见他的大幅照片。这就让江狗非常的激动,他想,在新中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干何种工作,只要你埋头苦干,干出成绩,都会受到党和人民的表扬和奖励的。临走前,时传祥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他们向他提出,回学校与学校领导联系,让他去给全校师生作一次报告,时传祥很痛快地说,他的确很忙,到处都请他作报告,但如果北大邀请他,他一定去。
    进大学后的第一个新年,江狗他们是在北京欢度的。初一早上,学校食堂通知所有留校的学生去食堂自己动手包饺子。江狗在家时是会包饺子的,因为妈妈死的早,每逢过年过节要吃饺子,都是他帮他大包的,但那是家乡饺,用家乡话叫做“煮馍”,和北京饺子的形状是不一样的,包法也不同,这一次他向北京同学学习包北京饺,很快就学会了,而且包得很像。初一早上吃完饺子,他便和几个同学出校去游玩,他们沿着西城区的大街小巷到处转悠,看着家家门口挂着国旗,大声读着各家门前的春联。这边有人大声读道:“岁岁年丰添美满,家家幸福庆团圆。”那边有人瑞声唱和:“九州瑞气迎春到,四海祥云降幅来。” 这边说,快来看,这个更好:“粮海棉山丰几载,桃红柳绿又一年。”那边喊,快来读,这个更棒:“大地春风温我宅,中日天丽到吾家。” “庭前绿竹迎风舞,座上嘉宾对酒歌。”“青山不老国增艳,碧水长流年更丰。”“风和日丽花长放,吏正官清民自安。”……大家互相争读了一会,忽然都消声灭迹了,原来都觉得大声读太费劲,便开始小声读或默看,有的还拿出笔纸抄写起来。江狗感到北京城到处充满着祥和幸福的气息,自己虽然没有回家和父亲团聚,但仍觉得,这个春节过得很幸福,并且很有意义。
    新学期开学后,学校果然请来全国劳动模范时传祥做报告,时传祥生动形象的讲述了自己的先进事迹,报告最后还讲了江狗他们春节前夕去学掏粪的事情,表扬他们是劳动人民的新一代大学生,于是,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的事,校团委发出了“向文学系十二位同学学习,走和劳动人民相结合的道路”的号召。紧接着各系就有许多大学生利用节假日去煤头沟煤矿、四季青公社参加劳动,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有一天,刚民从人大跑来找江狗,这是他们到北京后的第二次见面。春节前,刚民来约他一起回去,他决定不回家,让刚民回去给家里捎了个信,说他在校一切都好。刚民一见江狗就问:“老伙计,春节在学校过得好吗?”江狗说:“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可有意义了。你猜我们干什么去了?”“你们能干什么,劳动改造?”刚民看江狗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顺口说道。“猜对一半,是劳动锻炼,不是改造。春节我们去跟全国劳模时传祥学掏粪了。”江狗笑嘻嘻的说。
   “那有什么希奇,咱农村娃,谁在家没掏过粪?”刚民很不以为然说。     “那意义不一样,在家咱是农民,掏粪自然不希奇,可现在咱是新一代大学生,掏粪就不一样了……”“有啥不一样,你就是爱出风头。”刚民顶了他一句。江狗笑一笑说:“你别急,听我说。我们刚请全国劳动模范时传祥来校作了一场报告,精彩极了,全校师生都受到感动。在会上,时传祥亲口表扬了我们,全校都知道了。”
   “你出名了。”刚民淡淡的说。江狗沉侵在幸福中,有点眉飞色舞,刚民有点看不上他那样子,就说:“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江狗想一想,家里不会给他带什么好东西,于是摇摇头。刚民从口袋掏出一封信,在江狗眼前一晃,江狗伸手去拿,刚民手缩了回去,问道:
   “你猜,谁给你的?”
   “我大。”
   “不是。”
    江狗想一想,摇摇头。
   “看来,你是把人家早忘了。”刚民把信塞给他,他一看那字,惊叫一声:“妮娜!”刚民笑着问:“是不是喜新厌旧了?”
   “那里,那里,我怕人家早把我忘了哩!她考那里了?”江狗赶忙辩解。
   “你看了信就全知道了。”刚民说。江狗不急于看信,他俩又聊了一会儿家乡的情况,送走了刚民,江狗回到宿舍,才拆开妮娜的信:
    江狗:你好?
       上了名牌大学,是不是把我这个朋友早忘了?说实话,我可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不仅没有忘你,而且越来越思念你了。春节从刚民那里了解了你的一些情况,知道你生活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高中那一段,我们班里的空气太紧张,后来又临近高考,我们不能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交流思想,我多次想找你谈心,但又怕让你分心,影响了你的复习应考,耽误了你的前程;后来听说你考上了北大,我从心眼里为你高兴;后来又听说你上北京没有路费,我想帮你也帮不上,因为我们住的比较远,又不见你来找我,我想去找你又不好意思。上了大学半年多了,一直和你联系不上,真急死人了。春节咱们班考上大学的同学都回来了,我们还在一起聚了,就少你一个。
我高考时没有发挥好,考到了苏州师范学院化学系,算是咱班考的最差的了。不过苏州这地方还不错,人造园林很多,什么拙政园、狮子林、虎丘等,风景异常秀丽,你若有机会来,我一定领你玩个够。
      好了,我们现在都上了大学,比在高中时放松多了,也自由多了,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是否可以让我们的关系向前发展,请你三思。 纸短情长,就此收笔。
顺祝你学习进步,心情娱快!
                                                                                                       妮娜
                                                                                                           三月八日
    江狗看完了妮娜的信,心情非常激动。他把信压在枕头底下,临睡前又摸出来看了几遍。开始他想到自己的初恋,心里既甜蜜又有几分苦涩。妮娜是自己的梦中情人,为了她,自己曾有过多少不眠的夜晚,可是在高中那种封建意识浓厚的环境下,又加上校纪和强大的升学压力,他们那爱情的艳丽花朵还没有开放,就受到摧残,他们只好压抑住感情去适应环境;今天,正像妮娜信中所说,应该让她自由的开放了。可是江狗又想,自己考上了北大,有这么好的环境,正是自己学知识、求功名的大好时机。目前,自己在学业和事业上已经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在班上和学校已有点小名气。何况大学也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虽然他和妮娜不是一个学校,但一旦让人知道了,那他的前程就毁了。另外,江狗心中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他已经另有一个朦胧的新目标了。经过几天几夜的反复斗争,他终于下定决心,给妮娜写回信了。他和妮娜的感情是真挚的,他不想欺骗她,但又不想伤害她,于是他在信中告诉妮娜,他是多么、多么的爱她,狠不得马上去看她,“但我们还年轻,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把心思放到学习和工作中去,学好本领,随时准备报效国家,把个人的私事先放下,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并且还劝告妮娜:“古人云:‘玩物丧志,’,要趁年轻,精力旺盛,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不要游山玩水”,并且说自己来北京快一年了,连近在咫尺的颐和园也没有去过。的确当时的江狗,心中只想着如何珍惜当前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报效党和人民。
    也就在这一年的五一,江狗见到了自己心中最向往的人——毛主席。说起来是个意外——一个最幸福的意外。
    五一那天,江狗被系上选为代表,和其他系的代表一起以及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到劳动人民文化宫参加游园庆祝活动,江狗一开始坐在自己学校的圈子里看文艺节目,后来他想上厕所,便请了假一个人跑了出去。上完厕所,他又混到别的学校的圈子里看了一会节目,他刚要向回返,忽然听见有人喊:“毛主席来了!”他一回头,看见毛主席和周总理由一群人簇拥着向他走来,毛主席笑容满面的和周围的人握手。正看节目的学生都自动让开一条路,江狗却没有动,等毛主席走过来,他主动伸出手和毛主席的大手握在一起。这时,他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样,他激动的泪流满面,口中情不自禁的喊出“毛主席万岁!”等毛主席走过去后,他激动的跑回自己学校,大声喊着:“毛主席来了!”
“我和毛主席握手了!”场上的同学们一下子聚拢过来,有的抢着和他握手,有的打听毛主席在那儿。他说在清华那边,许多同学就向那边跑去,被在场的领导拦住了,说:“大家不要乱,毛主席既然来了,能到清华,一会就会过来的。”
可是等到最后,也没有见到毛主席来。第二天,江狗和毛主席握手的消息很快传遍北大校园,系上领导把他叫去问明了情况,询问他说的是真是假,当确信他说的是实情后,许多同学,包括一些校系领导,也前来和江狗握手,他们感到,和毛主席握过手的人握手,就像和毛主席握手一样,心里热乎乎的。这一下,江狗在北大校园成了知名人物,轰动一时啊。

 楼主| 发表于 2012-6-20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0 09:42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19 10:37
第八章
    很快,寒假到了,这是第一个寒假,同学们大都是急不可待的要回家探望父母,江狗也非常想家,但他考虑 ...


第九章
    这年秋季,江狗被中央四清工作组抽去参加四清运动。
    中央四清工作队是由中央直属机关的人员和清华、北大等高校抽调的学生组成,第一批是到北京昌平、大兴等县四清,他们这是第二批,是到河北廊坊地区四清。江狗被分在李家庄大队,这是一个有七八十户人家的穷队,开始是两个人管一个大队,后来因人手紧,中部委的老张被调走,这个大队就剩江狗一个人了。江狗一来,就按照毛主席在《湖南农民调查报告》中所说的去做。他深入到贫下中农中去访贫问苦,和贫苦社员打成一片,吃住都在贫农家里,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贫下中农都说,江狗才真正是劳动人民的大学生,在社员心中建立了很好的印象。于是,他召开了一次社员大会,号召人们起来揭发坏人坏事。运动搞的轰轰烈烈,揭发材料非常多:谁偷了谁家的鸡;谁牵了谁家的狗;谁调戏了谁的媳妇等等偷鸡摸狗的事都揭发了出来。
    江狗于是把那些干过坏事又出身好的人挑出来,专门为他们开了会。在会上,他让他们对做过的坏事作出认真检讨、谈出深刻认识。在他们一个个吓得两腿发软、浑身打颤然、表示要低头认罪的时候,江狗又口气一转说:“你们每个人虽然都犯了一定的错误,有的甚至于还是严重的错误或者说是罪行,但是你们都出身好,根红苗壮,今天又对自己所干的坏事有了一定的认识,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戴罪立功,带头揭发大队干部的问题,我们这次运动的目标就是要挖出那些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四不清分子,运动搞好搞不好,就要看你们的了!”
这些人平日里有的好吃懒做,有的偷鸡摸狗,大都被大队干部批评过、教育过、处罚过,他们本来就对干部不满,现在又要戴罪立功,便积极踊跃的写揭发材料。有的材料说大队支书是军阀,打过贫下中农;有的说大队队长是流氓,摸过××媳妇的屁股;有的说大队会计给社员分粮食缺斤少两,等等。
    江狗把这些材料加以总结,向四清工作队队长和政委作了汇报。队长和政委肯定了他的工作,赞扬了他的方法,同时指出,他没有抓住重点,重点是经济问题,而不是政治和生活问题,要他回去进一步发动群众,揭发大队干部们的经济问题。江狗从四清总部回到李家庄大队后,整整想了一夜,第二天,他把那些“骨干们”叫到一起,对他们说:
   “前一段大家表现得很好,积极性很高,揭发出了大队干部不少问题,受到四清工作队长的表扬,但是,这次四清主要是查干部们的经济问题,大家回去再想一想,看看大队干部有没有多吃多占、贪污腐化等问题。”
    骨干们听完后一个个面露难色,他们说:
   “咱这穷地方,一个工分才一毛三分钱,干部想贪污都找不到地方。”
    江狗启发说:“那大家想想,有没有贪污工分、贪污粮食一类的事。”
    大家一下子恍然大悟,活跃起来,有人说:
   “队长一个劳力,他家四个孩子还小,最大的才上初一;我家三个劳力,去年为啥分的粮食比他家少?看来这里面一定有鬼。”
    另一个马上附和说:“对,对,一定有鬼。”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江狗说:“大家回去后再想想,走访了解了解,写成材料交上来。”
    江狗发动完群众,便亲自去找大队会计查账。最后发现,队长曾在大队借过五快钱,他问会计,这是怎么回事?会计说,那是去年队长他妈得了阑尾炎住院开刀,需要十三快,他当时东借西拼还是不够,就从队上借了五快钱。江够问有没有打借条?会计说,没有,当时很急,他在帐上记下了,没有借条。江狗问,还有没有其他干部在队上借过钱?会计说,没有。江狗又趁着每天去贫下中农家吃饭的机会,调查了解,综合骨干门的揭发材料,最后发现:队长贪污公款五快钱,多记工分六百个;会计多记工分五百个,多分粮食一百五十斤;支书多记工分三百个;记工员多记工分二百个。于是把这些干部集合起来,让他们交代。队长和支书说,工分是开会补贴,有文件规定,江狗让他们拿出文件,他们却说找不到了;五快钱是借的,却没有借条。会计和记工员没有话说。江狗把这些情况整成材料,汇报上去,上面说,记工员的问题先放一放,重点整支书、队长、会计、三人。并让江狗发动群众,搞群众运动。
    江狗回来后,把毛主席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又看了一遍,他心明眼亮了。第二天,他主持召开了社员大会,在会上,江狗请来四清工作队队长做报告,讲了这次“四清”的斗争重点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首先从经济上清查他们,然后,再从政治上清算他们。接着,江狗宣布了这一段清查出问题的人的名单,其大队主要领导干部包括会计、记工员都有问题,而其中大队支书张光复、队长扬平娃、会计王福的问题严重,是第一批斗争的重点,并把他们叫上台,让四清积极分子给三人带上纸糊的高帽子,会后对他们进行批斗游街。广大社员跟在后面,高喊:
   “彻底清查四不情分子!”
   “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只有走在前面的积极分子们神情严肃,跟在后面的社员群众稀稀拉拉,嘻嘻哈哈,神情极不严肃,他们只觉得希奇、热闹罢了。就这样经过几次的游街批斗,群众彻底的发动起来了,几个四不清分子也交代出了一些问题,群众揭发出的问题,他们就得承认,若不承认,就采用一种“蘑菇”(磨咕)战术:从白天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白天,二十四小时轮番审问,不让他们吃饭、睡觉,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下来,到头来只得乖乖的招认。这是江狗发明的战术,后来被四清工作组普遍采用,据说是很有效的一种战术。
    江狗也因此在四清工作队里出了名。受到队长的赏识,很快入了党,当时叫做“火线入党”。被宣布入党的那天,江狗激动的一晚上没有合眼,他的思绪像大海的波澜。他想到:自己从陕南的穷山沟的放牛娃能到北京上名牌大学,今天又光荣的入了党,成为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一员,这些都是党和毛主席给的。没有共产党,没有毛主席,就没有自己的一切,真是天大地大没有党的功劳大,河深海深没有毛主席的恩情深。自己这一辈子决心紧跟党和毛主席干革命,海枯石烂不变心。
    五个月的“四清”工作基本结束了,过春节前,江狗回到北大。他在四清工作队的表现,早已通报到学校,系里召开了小型欢迎会,在会上,系主任表扬了他,并号召到会师生向他学习。江狗感到很风光。


 楼主| 发表于 2012-6-21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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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0 09:35
第九章
    这年秋季,江狗被中央四清工作组抽去参加四清运动。
    中央四清工作队是由中央直属机关 ...


第十章
      回校后,江狗看到妮娜好几封来信,因为他去了四清工作队,一学期的来信都攒在信箱里。妮娜对江狗仍然是一往深情,并约他春节回去一起玩。可江狗这时正是春风得意,政治上入了党,又是系学生会干部,但学习上,因为参加四清工作队,功课已经拉下了,他想利用春节放假期间抓紧一切时间把所有功课都补上,下学期一开学就参加补考。虽然学校说过,凡参加中央“四清”工作队的学生一律不用参加补考,成绩一律算合格,但江狗并不满足,他还想争取门门优秀哩,于是,江狗提笔简单的给妮娜写了一封回信:
妮娜:你好?
      你的多次来信我最近才收到,因为我被抽调去参加中央四清工作队,一个多学期都没有在学校,最近刚回来。我们这次是在河北廊坊进行四清运动,四清工作是受中央直接领导,我被分配主管一个大队的四清运动。在四清工作中我作出了一定成绩,得到四清工作队领导的表扬并且光荣的火线入党,我感到无比的光荣和荣耀,我想,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去年春节没有回家,按哩说,今年春节应该回家和你们一起欢度佳节,但我想利用假期把四清耽误的功课都补上,看来,这个春节又不能回来了,还望你见谅。恕不多谈,就此住住笔。
顺祝  学习进步!
                                                                                                               江狗 2月4日
      这是江狗在学校过的第三个春节,大年初一那天,他们系所有留校同学一大早就起来到学生第一食堂去参加包饺子活动,江狗和三个北京同学分在一组,他已经能较熟练的包北京饺子。饺子包好以后,分组拿到大灶上,由大师傅帮他们煮好,然后端到桌子上,大家一起放鞭炮、吃饺子,真是高兴极了。吃完饺子,江狗就拿着课本到未名湖畔去学习。北京的冬天,干燥而寒冷,未名湖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上去光滑而透明。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剌一样,江狗觉得身上有点冷,于是他放下书本,在湖旁的草地上做了一套广播操,觉得身上暖和了,就坐在湖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看起书来。江狗正聚精会神的看书,后面突然飘来一个柔美的女声:
     “咳,这么用功,不怕冷吗?”
      江够突然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扈丽丽站在他的身后。他马上站起来,红着脸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站在你后面好一会了,你学得入了神,没发现?”丽丽歪着头笑着说。江狗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来看书,不怕冷吗?”
       江狗摇摇头说:“冷倒没觉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先到你们宿舍,他们说你拿着书出去了,我一想,你肯定到这里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江狗笑笑问:“有事吗?”
       丽丽看着他说:“想叫你到寒舍一叙,不知可否?”
      “大过年的,我不去;再说我还要趁寒假看看书,开学还要参加补考哩。”江狗一本正经的说。丽丽收敛了笑容,说:
     “正因为是过年,你又没回家,我才请你去,你还拿什么大架啊。”
      江狗一看丽丽生了气,赶快说:
     “好,我去,我去。”
      于是把书装进书包,跟着扈丽丽走出了校门。
      他们坐公交车向南走了四十多分钟,然后下车向西拐进一个小胡同,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红墙大院,门口还有警卫站岗,扈丽丽笑着对警卫人员说:“这是我的同学。”警卫点点头,他们就进去了。院子很大,古木参天,很有点名胜游览区的样子。院中又有很多小院,扈丽丽家就在其中的一个小院里。门口仍然有一个警卫站岗,扈丽丽用手拉着他,对警卫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就进去了。江狗心里嘀咕,看来丽丽她爸肯定是个大官了。院子里红砖铺地,非常干静,这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走到正屋门口,丽丽用甜甜的口气叫道:
     “来客人了。”
      有一个女人撩起厚厚的皮门帘,又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妈妈,这是我的同学——江狗。”
     “快进来,欢迎,欢迎。”被称为妈妈的女人热情的说,回头又对掀门帘的女人说:
    “吴妈,快上茶。”
      江狗被请到一个大沙发上坐下,一杯香喷喷的热茶就送到面前。屋外,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真是两个世界啊。江狗和丽丽坐在沙发上,他一边品茶,一边巡视着屋内。客厅很大,天花板上有一个大花灯,南面中间是门,两边全是大玻璃窗,光线很好,其他三面墙是淡黄色的,很光洁。墙下一圈一色的大沙发,每个长沙发前都有一个长茶几,一律木制的,古香古色,看起来典雅、朴素而又大方。江狗和丽丽说了几句闲话,就小声地问:
     “你爸爸是个大官吧?”
      丽丽笑了笑,说:“走,见见我爸爸。”
      于是,她领着江狗向西屋走去。走到门口,妮娜朝里面喊到:
     “老爸,我同学来看你了。”
      只见从屋里走出一个红光满面的大个子老头,看那年纪约有六十岁多岁,慈眉善目,笑嘻嘻的对江狗说:
     “欢迎,欢迎!”
江狗进屋一看,屋子挺大,除了一张大写字台和一个皮椅及两张沙发外,全是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江狗本来就是爱书的,见了书就眼红,当初一上北大,在北大图书馆泡了一星期没出来。今天见了这么多书,就立即走过去翻看,连一句礼貌的话也不讲。丽丽赶忙替江狗解释说,我这个同学最爱看书。她爸爸笑着说:
“好,好!”便站在江狗身边给他介绍起自己的藏书来。他指着最上面的一套说:
     “这套《资治通鉴》,还是上次去毛主席那儿拿来的。”
      江狗一听到“毛主席”三个字,顿时眼中放光,马上问:
     “大伯常见毛主席吗?”
      老头忙说:“不,不,毛主席很忙,那能常见呢?”说完,便叫江狗坐到沙发上去喝茶。江狗和扈丽丽并排坐在老头对面的大沙发上,早有警卫员把茶给泡好了。老头热情的端起茶杯说:  
     “喝茶,喝茶。”江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叫道,好香的茶啊!放下茶杯刚要说话,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老头拿起电话一听便放下,回头对江狗说:“对不起,我有点急事,你和丽丽玩。”说完便披上大衣匆匆走了。
       江狗在书房里又逗留了一会,丽丽便领着他到后花园和自己的闺房里去参观了一通,吃了一餐丰盛的午宴,江狗才坐公交车回到学校。
       这天晚上,江狗好一番胡思乱想。他想:扈丽丽的爸爸肯定是个大干部,他曾听班上有同学说过她爸爸是个什么部长,可他当时并不相信,现在他确信无疑了。难怪平时她那么朴素、修养那么好,原来出身不一般啊!若能选扈丽丽做自己的终身伴侣,那前途将会是很美好的,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呢?他又想到扈丽丽平时对他的表现。他刚上大学的第一学期,扈丽丽就是老师指定的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他那时还只是个一般很不出名的贫困学生,是扈丽丽看到他的被褥单薄破旧,出钱给他买了网套和被罩,并且发动班上的女同学给他缝的新被褥,尤其是他在班上做了忆苦思甜的报告之后,扈丽丽对他更亲近了。
     “那也只是人家对你的同情心罢了。”脑子中另外一种声音这样说。
     “那她以后每次搞活动都要拉着我干什么?”
     “那也是人家发动群众搞工作啊。”
     “不对!那她每次都对我那么关心干什么?尤其今年春节,班上那么多同学没回家,她唯独叫我一个人去她家呢?”
     “那是人家看你家穷才关心你。”
     “不对,不对,她肯定对我有那意思。”
      他脑子中两种声音在打架,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他又把扈丽丽和妮娜作了一番比较,扈丽丽的确没有妮娜漂亮、温柔,但她比妮娜有气质、有魄力。尽管门不当户不对,他还是决定要追求她。他想:这也许是改变自己人生的一次机会。江狗开始制定并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寒假很快过完了,同学们都高高兴兴的来到学校。同一寝室的七名同学,除了江狗和另外一名广东籍的同学没有回家外,其他五位都回家过春节了,他们各自都带来了家乡的特产,大家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着,有说不完的故事。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清进!”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门推开了,进来的是扈丽丽。
     “是找江狗的吗?”有人问。
     扈丽丽脸一红,说:“不,我是来看望大家的。”
     “好啊,团支书真不错,来,尝尝我们的家乡特产吧。”
     扈丽丽毫不拘束的坐下来和大家一起边吃边聊。她是团支部书记,江狗是班长,她经常来找江狗,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只要她一来,大家都知道是找江狗,有人也私下里开过他们的玩笑,说他们很像一对,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因为许多人都知道扈丽丽是高干子弟,不会看上江狗这个穷酸小子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江狗暗暗下定决心,非把丽丽弄到手不可。自这天以后,江狗便主动多次约请扈丽丽,当然每次都有一个合法的借口,因为毕竟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团支部书记,两个人在工作上的联系是很多的,那时,除了学习之外,大学生的课外活动是很活跃的。
      江狗第一次把扈丽丽约到未名湖边,他红着脸说:
     “丽丽,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谈工作,而是谈一件私事。”
      说完,他感到心跳的厉害,他下意识的看看未名湖的春水,心里似乎平定了些。扈丽丽第一次听到江狗叫她丽丽,心里很舒服的笑着说:
     “难得你把我当作知己,什么心事,说吧。”
     “终身大事。”江狗脸又一红。
     “什么‘终身大事’,谁的?”扈丽丽一楞,脸不由得红了一下,问到。
     “我的。”
     “你谈恋爱了?”江狗点点头。
     “是谁?”
     “高中的一位同学。”
     “她在哪儿?”
     “外地。”
     “谈多长时间了?”丽丽着急的问。江狗看到丽丽的这种神态,心里已有了底,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以前在高中时,她有这种意思,但没有谈,是最近来信中才提到的。”
      丽丽也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不对吧,是不是高中已经谈好了?”
     “没有,没有,高中哪有时间谈?再说,高中学校也不让谈啊!”
     “不让,那你不会搞地下活动吗?”
     “照这么说,你在高中搞过地下活动啦?”
     “你这家伙,说的是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丽丽笑着说。
     “你不想一想,我要是在高中谈恋爱,还能考上北大吗?”江狗赶忙洗刷自己。
     “嘿,就凭你这聪明劲,谈恋爱和学习会两不误的。”丽丽又笑着刺他一下。
     “快别开玩笑了,你说我该咋办?”
      江狗一本正经起来。丽丽看着他那样子,宛尔一笑说:
     “你喜欢她,就答应吧,这有什么作难的?”把皮球又踢了回来。江狗心里一怔,这家伙真狡猾。于是又问: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把皮球又踢过来。
     “征求我的意见,我是你什么人?”丽丽又笑着踢了过去。
     “知己啊,红颜知己啊,不是你刚才说的吗?”江狗狡猾的一笑。
     “是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那为何还要征求意见呢?”皮球这下子被踢到未名湖里去了。
      两人一时语塞,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江狗为了打破僵局,小声的问:
     “丽丽,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扈丽丽也为了缓和气氛,眼睛直盯着江狗的眼睛,约看了几分钟,看得江狗底下了头,然后大声问他:
     “你听谁说的?”
      见江狗不回答,也不抬头,就生气的说:
     “是的,有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江狗回到班上,好几天不敢正眼看扈丽丽,可是扈丽丽还和从前一样,甚至于比从前还热情。这样大约过了一个礼拜,扈丽丽主动把江狗约到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主动而热情的告诉他说:
     “我没有男朋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上一次不是说有吗?”江狗小声的说。
     “那是气话。”丽丽笑着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江狗质问到。
     “我嫌你有话不直说,何必拐弯摸角的。”丽丽挑逗的说。
     “我敢说吗?”
     “为什么不敢说?”
     “你家……”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是吧?”江狗点点头。
     “我最反对别人这样看,你先说你爱不爱我?”扈丽丽生气的问。
     “爱,但我不敢说。”江狗怯怯的说。
     “胆小鬼,平常看你不是这样的啊!”丽丽恨铁不成钢的说。
     “不,我不是胆小鬼,但我见到你时胆子就变小了。”江狗依然低着头,小声的说。丽丽一伸手把江狗拉到自己怀里,说:
     “你离我近点,好吗。”
      两人一下子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江狗又一次热恋了。也许是年龄大了,更成熟了,江狗觉得自己好像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丽丽了,他经常晚上和丽丽到图书馆去自习,下自习后就到未名湖边去谈情说爱,有时一拥抱就是一小时,两人缠绵在一起,不说一句话,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即就是离开,回到宿舍上床后,还是激动的睡不着觉。这和他的第一次热恋相比,真是甜蜜多了,那时,也是睡不着,但见了面总是面红耳赤,心惊胆战,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固然与那时的形势、气氛有关,但很明显,还是不成熟的表现。现在,他和丽丽到一起,没有一点害怕和拘束,当然他们也怕学校知道,怕同学说三到四,但好在他们有合法的护身符,他们俩都是干部,在一起谈工作是天经地义,并且,丽丽是党员,江狗也是党员,他们在一起,谁也不会怀疑。这也真是水到渠成,俩人之间关系十分自然,很快发展到了非你莫娶、非她莫嫁的地步了。
      江狗对人热情真诚,在班上人缘一直很好,他周围有一大群好朋友,所以工作起来也是一呼百应,班上工作轰轰烈烈、扎扎实实。班上有一个同学叫贾峻岭,和江狗的关系特别好。他们俩住在一个宿舍,大一刚开始就认识了,在江狗作完忆苦思甜后,峻岭对江狗的更热情更关心了。他出生在城市的一个干部家庭,从小基本没有受什么苦,他对江狗的遭遇非常同情,他决心在经济上帮助江狗。可他每次给江狗钱他都不要,他明明看到江狗生活很困难,可江狗就是不接受,并且说:“我拿的是甲等助学金,生活和零用完全够了。”于是,峻岭就隔三差五的把江狗叫出去到饭馆吃一顿,江狗爱吃饺子,他们每次出去几乎都是进饺子馆。当时在北京吃饺子总是要排队等候,一般要等一个多小时,于是他们就先要两瓶啤酒一碟牛肉和一碟凉菜,慢慢地边喝边聊,江狗也把峻岭当作知心朋友,对他无所不谈。一开始,吃饭总是峻岭买单,可后来,江狗也是人穷志不短,峻岭买酒菜他就买饺子,峻岭买饺子他就买酒菜,毫不相让,峻岭争不过,慢慢地也就顺其自然了。江狗和峻岭在班上也就成了打不散的铁杆兄弟。在外系,江狗也有一帮子朋友。像数学系的学生会主席张从山就是一个。他每次见了江狗就叫“白马王子”,江狗就叫他“数学皇子”。有一年春节,他们都没回家,大年初一就在宿舍门上贴春联。江狗给自己宿舍门上写的是:
      看春风笑满人间;问天地谁主沉浮?
      横联是:笑傲江湖。
      给张从山的宿舍门上写的是:
      小三角大圆圈充满宇宙精神;左勾股右正玄算出人间祸福。
      横联是:数学府第。
      江狗不仅有文才而且毛笔字也写得非常漂亮。


 楼主| 发表于 2012-6-22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2 11:07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1 09:40
第十章
      回校后,江狗看到妮娜好几封来信,因为他去了四清工作队,一学期的来信都攒在信箱里。妮 ...


第十一章
      时光荏苒,一晃大学四年过去了,他们面临毕业了。正在这时,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江狗历来对政治比较感兴趣,他虽然学的是文学,但在他看来文学与政治是须臾不可分割的。也由于出身和经历的原因,正如他大一时忆苦思甜时所说的:“是毛主席、共产党把我一家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给了我生命和读书的机会;没有毛主席、共产党就没有我江狗的今天,因此,我这一辈子一定紧跟毛主席、共产党闹革命,海枯石烂不变心。”虽然到了大四第二学期,学习非常紧张,既要学好新课,又要准备毕业论文。可他每天早晚总要听新闻,到阅览室去看报纸。开始他听到批判“三家村”、“四家店”的报道,看到批判“三家村”的文章,他心想:到底是“文化革命”,也不过是文化界的文学批评问题,是学术问题。有几天,他也有点心动,想找点资料,写点文章,参加争鸣,弄好了,也许还可以出点名。他便和历史系的几个朋友联系了一下,准备一起干,可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丽丽后,扈丽丽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
     “你最好先不要参加,这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个学术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反问。
     “我也说不好,但我的意见是你先看看再说。”扈丽丽见江狗有点不服,又说:“你是党员,起码应该等学校党组织的安排吧!”
      江狗心里想,这也许是自己出名的大好机会,时不可失,机不再来。可丽丽说得也有道理,自己是党员,学校党组织没有安排参加争鸣,自己就冒冒失失的去干,恐怕不妥,还是听丽丽的,先看看再说。于是他小声说:
     “好,我听你的,看看再说。”
      丽丽高兴的说:“这还差不多。”
      过了两周,系里通知各班要开学术讨论会,江狗早就有所准备,他写了一篇《揭开“三家村”黑幕》的文章,在中文、历史、外语、哲学四系联合召开的学术讨论会上发了言。在发言中,他对蓼沫沙的“隐语”和邓拓的“黑子”等词语进行了分析批判,把它们上升到政治的高度,立即在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当时就有两个历史系的学生跳上台去批判他,说他是乱抓辫子、乱打棍子,把学术问题政治化,是别有用心。当然也有一些同学和个别领导赞同他,说他有阶级觉悟,有独到见解。讨论会后,扈丽丽也批评了他,她支持历史系那两位同学的意见,认为江狗太猖狂,江狗虽然嘴上不服,可心里也有些压力。可是,刚刚过了两天,《人民日报》发表了批判《三家村》的大块文章,其观点和江狗的一模一样,而且更加鲜明。于是江狗一下子又成了学校的名人了。
      正在江狗春风得意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早上,有人在江狗住的宿舍楼前的墙上发现了一张小字报,题目是:《江狗是一个流氓恶狗》,其内容是人身攻击:说江狗从小就是一个流氓,和几个幼女睡过觉;上中学时就和几个女生谈恋爱,骗了好多人;说江狗由于偷了考题,才考上了北大,要么,像江狗家乡那样的穷山沟,几十年都没有人考上过北大,唯独江狗一人;还说,江狗的名字也是假的,他上大学根本不敢用真名;还说,江狗刚入学时的忆苦思甜报告说的都是假话,是臆造的,等等。落款没有署名,只有月日。许多人听说后都纷纷跑去看,看回来后议论纷纷,扈丽丽也去看了,回来后脸气得铁青,她问江狗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狗也铁着脸说: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王八旦要害我!”
     自从批判“三家村”以来,他和丽丽之间就有点话不投机了,他怕这张小字报给她更大的误会。丽丽问他看过没有,他说没有。实际上他早已偷偷的看过了。丽丽反而平静的对他说:
     “听说系里最近正在搞分配方案,是不是有人和你过不去,在搞名堂?”
     “啊,你咋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才听到消息。”
     “哼,狗日的和我过不去,走着瞧!”江狗气愤的大声嚷。
     “是谁?快告诉我。”丽丽着急的问。
     “以后再告诉你。”江狗反而平静下来,因为他小时候的趣事只告诉过一个人,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峻岭。他对自己的心上人——丽丽也没有说过,他怎么好意思呢?过了几天,扈丽丽从系里获知:系里的第一批分配方案,把她分到新华社,把江狗分到现代文学研究所,可是,不知是谁把这一消息泄露了出去,毕业班就有人联名告状,并且有人给江狗写了小字报,搞得系里很是被动。丽丽就来找江狗分析是谁告的状,江狗气愤的说:
     “还不是贾峻岭那家伙。”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丽丽吃惊的反问。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江狗感慨地说。
     “班上谁不知到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丽丽讥讽了他一句。
     “到了利益犹关的时候,出卖朋友是常见的事。”江狗说。
     “那小字报肯定也是他写的了。”
      江狗点点了头,接着说:
     “他最近见到我还装出亲密的样子,可我已经看出他不自然了。你叫他装,有他哭的那一天哩。”
      由于政治斗争的形势不断变化,他们的毕业分配方案也一度搁浅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6-23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3 10:25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2 10:58
第十一章
      时光荏苒,一晃大学四年过去了,他们面临毕业了。正在这时,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 ...


第十二章
      对《三家村》的批判未近尾声,接着对《海瑞罢官》的批判就揭去了“文化革命”的面纱,使它由温情脉脉的“学术批评”变成了一场剑拔弩张的政治运动。
      又是一声炸雷,北大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一下子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学校党的领导。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开始了。就在江狗住的宿舍楼下的马路上,从早到晚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分成两派,进行着激烈的辩论。辩论的焦点已经不是一般的是非对错,而是保卫党、保卫毛主席;还是反对党、反对毛主席的大是大非问题。江狗也整天呆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的和人家辩论,有时连饭也不去吃,仿佛人是铁打的,肚子也不知道饿。很快,马路两旁便树起了大字报墙,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在保卫党和毛主席的战斗中,江狗是决不含糊的,他积极的投入了大批判。由于他的文笔好,加上脑子快,所以,他写的大批判文章很受读者欢迎。正在江狗热火朝天闹革命的时候,一个新的打击到来了。
     “扈丽丽好几天不来学校了。”有个同学来大批判小组向他报告这一消息。开始他并不在意,一是因为忙,他跟本没有时间去想她;二是他看到丽丽对大批判不感兴趣,可能也反对他参加,所以生气不来看他。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还看不到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虽然不是热恋时期那样一时一刻离不开她,但是一段时间看不到她,心里也有点着急。于是江狗就向组长请了一天假,跑到扈丽丽家去找她。
      扈丽丽家门口有两个新面孔的警卫站岗,根本就不让他进去。他说他是丽丽的男朋友,找丽丽有急事。可人家根本不不听,而且态度很生硬。看形势,丽丽家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于是,江狗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学校。过了几天,扈丽丽来到学校,见了他哭得和泪人一样,他问她,这一段到哪儿去了,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句也不说,只是哭,并且提出要和他分手。当时江狗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为何事。后来,他听见班上有同学骂丽丽是“狗崽子”说她父亲是“黑帮”。他真的搞不明白了,于是,在一天晚上,他把丽丽约到未名湖畔,他问丽丽到底是怎么回事?丽丽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我老爸已被打倒,人家说他在历史上反对过毛主席,是叛徒。”
     “不可能!”,江狗随口喊了一句。
      丽丽也苦笑了一下说:“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江狗抱住丽丽并小声劝她说,“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可是,没过几天,系里召开批判大会,有人在批判稿中直接点了扈某某的名。当时,丽丽脸色非常难看,低着头。江狗非常吃惊的听着批判者所批判的事实和所揭发的罪状。他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害怕,原来扈某在历史上就反对毛主席,反对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正确路线。江狗在心中早就立下誓言:“谁反对毛主席,我就和他斗争到底。”这下,他两难了,反对毛主席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未来的老泰山,是那个自己崇拜已久的慈祥的老头。这可怎么办?江狗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他在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听听他们说的是否是事实,然后再说。可没过几天,系里开大批判会,有人就骂扈丽丽是“狗崽子”,丽丽当场就哭了。江狗也非常生气,会后就去找丽丽安慰安慰,可他到处都没有找到。后来,他忙于大批判,也没有时间去找丽丽,丽丽也老躲着他。
      过了一个多礼拜,他的一个好朋友告诉他,扈丽丽在宿舍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她好像疯了。江狗马上放下手中正在抄写的大字报,跑到扈丽丽的宿舍,可任他怎么敲门,扈丽丽听到他的声音就是不开门。丽丽早就想好了,他已是破罐子破摔,但决不能影响江狗的前途,他知道江狗是“马列主义老太太”,是非常忠于共产党和毛主席的,是不会和她这个“狗崽子”走在一起的。于是她就决定自觉的割断情思,了却这一关系,省得让江狗左右为难,她毕竟是深深爱过江狗的,所以任凭江狗怎样叫、怎样喊,她就是不开门,也不许别的同学开门。江狗没法,只好懊丧地回到大批判室。他和丽丽已经相好两年多了,江狗怎么也不愿意让这份感情负之东流,他本来就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但是他也知道情感和政治前途孰轻孰重,他也不能因感情而牺牲自己的政治生命。既然扈丽丽她老子是叛徒、反革命,是反对毛主席的,那他这样一个根红苗壮的“红五类”家庭出身的红卫兵自然应和他彻底划清界线了。他下了几次决心要和扈丽丽断,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因为他和丽丽感情已经很深了,本来已经达到了非她莫娶的地步了,若不是丽丽的爸爸出问题,他们恐怕早结婚了。本来大学身生在校不准结婚,可那是原来封资修的那一套,现在全被打乱了,在校的有些情侣已有偷偷住在一起了,可他得为自己的政治前途考虑啊!再说就是他不在乎,扈丽丽已经早已表示要和他断了,自从那次他去找她,她不让他进门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他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好几天晚上睡不好觉,他只有用“革命加拼命”来冲淡它。
      近来他非常烦躁,一场旨在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大革命演变成了学生和老师、学生和学生之间的派别斗争。许多知名教授被逼得跳楼自杀,许多好学生被带上“只红不专”帽子,有的还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江狗怎么也想不通,他很苦恼,新北大公社的批判活动他很少参加了。最近,他喜欢一个人经常出去走一走,看看外边的形势。
      有一天,他一个人走到王府井大街上,看见两个农民样的人,买了大包的东西在手里提着,其中一个两手提着东西,背上背着东西,胸前掉着一个毛主席石膏像,他并没有在意,走过不久,突然身后传来大叫声,他回头一看,那个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向他跑来,后边紧追过来几个穿黄军装的红卫兵,他们在追赶那个胸前挂毛主席像的人,说他是“现行反革命”。街道两旁的行人都在驻足观看,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只见那人恐慌的跑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向他求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红卫兵追上来迎头痛打。他大声喊:“不要打人!”并质问他们为什么无故打人。那几个红卫兵,反而说他包庇现行反革命,连他也要打。他大声说:“我也是红卫兵,新北大公社的。”他们显然是几个中学生,一听说他是新北大公社的,态度也缓和下来,说:“那你没有看到他把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太阳毛主席用绳子掉在脖子上吗?”他一听原来是为这个,便对这个农民说:“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赶快把绳子去掉,把毛主席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捧上。”又向那几个中学生说:“他也是热爱红太阳的,你们看,他从那么远到北京城里来请毛主席像回去供奉,只是买的东西太多,把毛主席像没有供奉好罢了,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又回头对那农民说:以后可要注意啊!”那两个农民点头如捣蒜,口中说:“一定,一定!”那几个中学生见新北大的红卫兵这样说,便对那两个农民说:“还不快滚!”那两个农民赶快从地上爬起来,把毛主席像双手捧起,小跑地去了。
      还有一次,江狗到西郊的一个村子转游,碰到一群小孩打一棵枣树上的枣子,而枣树的主人却赶不走他们,就跑过来向他告状说:“现在谁也管不了了,听说只有红卫兵最厉害,你就帮我管管吧!”江狗苦笑了一下,就跟他走过去,主人边走边说:“红卫兵来啦,看你们怕不怕?”江狗并没有说话,那些小家伙刺溜、刺溜早跑光了。江狗心中暗想:红卫兵还真是伟大啊!可是,就是这些伟大的红卫兵,他们在学校分成几派,派仗打的不亦乐乎;到社会上“破四旧、立四新”,抄家、砸古迹;许多共产党的大人物都被他们批斗了,打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搞不懂,只有再观察一段吧。江狗虽然心存疑虑,但他始终认为,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不会错的。他还是要紧跟毛主席、紧跟党,毛主席指到哪儿,他就打到哪儿。
      回到学校,他就在宿舍看看书,有时他一个人偷偷的躲到未名湖去看书。近来,未名湖的湖水好象也不像以前那样明净了。湖水上飘满了大字报的字屑,周围的景物蒙上了一层灰尘,灰蒙蒙的。江狗的心也和这些景物一样……
忽然有一天,班里的红卫兵组织通知他去开会。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参加这样的会了,因为班里的红卫兵组织已经分为两派,他们已经属于保守派了。江狗匆匆走到大教室,只见迎面的黑板上写着“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杜韶华”,他不免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杜韶华——这不是一向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白面书生吗?他在班里是个书呆子,性格软绵,像个女孩子,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绘画不错,尤其善画西洋油画,诗也写得不错,他还和他在一起对过诗哩。
     “别说话了,现在开会!”班里另一派的头头刘东方主持会议,“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批判现行反革命分子杜韶华大会,下面我们先把的反革命罪证公布于众,然后请大家来批判。”其罪证主要是他的诗和画,他画的一些西洋画中有西方美女和建筑,那是崇洋媚外,向往资产阶级的生活情调;他写的诗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还有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比如他写的《心和手的对话》:
      “心说:我要写秋色。
       手说:不,我必须写春风。
       心说:我要写月光。
       手说:不,我必须写太阳。
       心说:我要写阴霾。
       手说:不,我必须写晴朗。
       心说:你为何不听我的?
       手说:我本来要听你的,但,我不能!”
       这不是把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又是什么?接着,大家纷纷上台进行批判,台下群情激昂,“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杜韶光!”“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口号此起彼伏。最后,主持人说:
     “同学们,阶级斗争是很激烈的,无处不在的。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所说,‘扫帚不到,灰尘不回自动跑掉’,我们就要挥起无产阶级的大扫帚,去扫除一切害人虫。我们班除了像杜韶光这样的现行反革命外,还有扈丽丽那样的狗崽子,以及资产阶级的黑苗子、文痞、流氓江狗。”
      江狗一听,火直向头上冒,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说:
     “姓刘的,你凭什么骂我?”
     “我不仅骂你,我们还要批斗你!”刘东方理直气壮的说。
     “你有什么证据?”江狗大声的质问。
     “你等着!散会!”大家轰一下子散了。江狗气呼呼的回到宿舍。
      到了第三天,江狗果然被拉到大教室批斗了。这个批斗会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一开始,江狗就被强行拉到讲台上,他们批判说,江狗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是黑帮的狗腿子,是双料流氓(政治、生活)。然后就由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人上台发言,揭发和批判江狗的所谓“罪行”。凭江狗倔强的性格,他是根本不服的,他跳起来几次,可他们根本不让江狗说话。和江狗好的同学都不说话,他们有的在下面小声的说:“这完全是诬蔑!”江狗虽然不能反驳,但他心里明白,批判他的这些所谓的“罪行”,大多数还是贾峻岭小字报里的内容,都是自己说给峻岭的,真是祸从口出啊!
      由于江狗被批判,所以,他和杜韶光、扈丽丽等几位所谓“有问题”的同学被推迟分配。大多数同学都毕业分配走了,留下他们几个也没有事做,他就只有找点书看。扈丽丽早都不到学校来了,也不知道她到那里去了,他再也见不上她,江狗心里非常苦闷。不久,同班分配出去的几位同学又陆陆续续的跑了回来,他们说,分到的单位没有领导,没有人管;有的分到工厂、矿山,人家让他们下去烧锅炉、砸矿石,连个工作服、手套也不给发,人家正式工人有劳保,他们什么也没有,因为他们是臭知识分子,要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的。江狗想,目前的形势就是这样,接受再教育有什么可怕,他就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毛主席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要去,这才是好同志”。于是,他写了一份请愿书,交给了当时的系领导。过了一段时间,江狗终于被分配到新疆一个石油部所属的小工厂。

 楼主| 发表于 2012-6-24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4 09:39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3 10:12
第十二章
      对《三家村》的批判未近尾声,接着对《海瑞罢官》的批判就揭去了“文化革命”的面纱, ...


第十三章
      江狗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了天山脚下。这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小工厂,只有一座正式厂房,周围是一片牛毛毡房,工人们吃住都在毡房里面。
      江狗报完到,政工组长告诉他:目前厂子里很乱,一是处于初建阶段;二是厂子的工人分为两派,斗争很激烈,你们大学生才来,不了解情况,不要轻易参与。你可以在厂子转转,先熟悉熟悉情况;也可以回老家去看看,休息一段时间再来。江狗说:“行,行。”于是,政工组长又领他到后勤组,说:“这是刚分来的大学生,你们给他安排一下食宿。”
      于是江狗被一位后勤人员领到靠近铁道旁的一溜牛毛毡房靠东头的一间中,面积大约南北长五米,东西宽三米的样子,里面已经有两张床,据说是两个发电师傅的,给他在窗子边加了一张床,床板好象是杀猪用过的,上面有一层猪血。他把自己托运来的被褥铺上,一大箱子书也只好放在床底下,因为没有桌子,写字、看书也只有在床上了。每到晚上,两个发电机师傅经常值班,他一个人睡在小牛毛毡房子里,很孤独,也很害怕,有时刚刚睡熟,“呜——呜——呜!”火车一叫,他被吓的从床上蹦起来。因为他们的房子不远处就是一个小火车站。
江狗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他便到工人们中间去座谈,一开始,没有人理他,后来,听说他是北京大学新北大公社的红卫兵,于是两派的头头都来找他谈话,拉他参加自己那一派。江狗很作难,他本来满怀一腔热血,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愿意参加到火热的斗争中去,但是,正如刚来时政工组长告诫他的,厂子里很复杂,两派的情况他又不了解,所以不敢贸然参加。他作难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从新疆到陕西路费那里来,从北京分配来时,是学校给买的票。他因为家里贫困,在北京上了五年大学,一次家也没回过,现在怎么回去?他特意到火车站去了解了一下,于是他决定以红卫兵的名义去闯一次。真没有想到,他到了新疆站,一说他是新北大公社的,竟然一路绿灯,不仅不要票,而且到火车上还给他安排了卧铺,经过两天两夜,江狗终于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
      江狗风尘仆仆的回到自己久别的家乡,一进门,看见满脸皱纹的父亲:“大!”他声音颤抖的叫了一声。他大冷不丁的楞在那儿,眯着眼看了他约莫十几分钟,才激动地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狗娃!”快步向他走过来。江狗和老父亲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哭了一阵,他擦去了泪水,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两鬓的花发说:“大,你老了!”老父亲满脸泪水说:“狗娃,你真狠心啊,上了大学就不回来看你大了!这几年文化大革命,听说北京闹腾的很厉害,大多为你担心啊!”确实,江狗在北京上了五年大学,一次家也没回过。父子俩说了一会话,父亲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江狗,指着一把小凳子说:“你快坐下歇息,大给你做饭去。”不知哪个小孩子看见江狗回来了,把消息传出去了,不一会儿,家里就来了一大群乡亲。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姐、二姐也先后来到来,江狗马上从炕上爬下来招呼说:
     “大姐、二姐,我才说今天去看你们哩,你们听谁说的,竟先跑来了。”
     “你上大学后,都成了咱这里的名人了,尽管五六年没回来,可一回来,人就都知道了。”大姐笑着说。
      江狗连脸也没洗,就坐着和大姐、二姐说话。二姐说:“文化大革命这几年,听说北京挺乱的,你该没有出啥事吧?”江狗笑着说:“没有,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姐说:“那你在外面恋下媳妇啦没有?”江狗说:“没有。”大姐笑着说:“真的,哄我们哩吧?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媳妇。我们还以为你会给我们带回来一个洋学生哩!”江狗笑着说:“找媳妇不会那么容易,见女的就随便拉一个回来。”
     “那你还要找一个西施吗?大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们都盼着早日见到你的媳妇哩!”二姐接着说。
      大姐说:“狗娃,说真的,你要是在外面没有,我们帮你找一个。我们村就有一个,比你小两岁,人长得很好看,保证你能看得上,就是学历比你低,中专毕业。”看江狗当时没说什么,过了两天,大姐真的把那个女的领来了。
      江狗丝毫没有思想准备,也就见了一面。那个女的一见面就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毕竟是农村女孩子,虽然上了中专,学的是工业制造,毕业后分到一个工厂工作,但文革中工厂很乱,几乎不能正常生产,她就回家呆着。她早就听说江狗是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而且长得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她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彭彭的跳,紧张的脸通红,只好低着头不说话。江狗哩,倒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谈吐自如,还不时的开着玩笑来调节气氛,他毕竟是个谈恋爱的老手么。
      大学毕业后,他听刚民说,妮娜等了他好几年,后来和他们学校的一个男子结了婚。扈丽丽和她父亲一起到南方的某地去改造,再也见不上了。江狗见这个女的长得挺漂亮,就有点动心,就是学历有点低,但人家在工厂工作,是工人阶级,现在可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呀!再说,学历比自己低一点还好领导,他上高中时,看到自己的两对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的,教书都教得很好,可在平常的日子里却经常吵架,就是因为两人在学历、本事上都一样,谁也不让谁。于是他就想到一定要找一个学历比自己学历低的做媳妇,将来可能会好领导一点。经过几天的思考,他终于在一天晚上拥抱了那个女的,和她定了终身。在家泡了三个月,他还是决定回单位去。
      江狗一回到单位,他就去政工组报到。政工组长说:“让你回去多住一段,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狗说:“在家里呆得实在没意思了,我就来了。”政工组长就让他先到基建上去帮忙,等厂子建成后,再到厂办学校去教书。他要求到:
     “我是学中文的,我想到车间里去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熟悉生活搞创作。政工组长高兴的说:
     “好呀,叫你搞基建,不正是让你去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吗?”他马上说:“行,行,谢谢领导。”
     第二天,他就到基建队去报到,基建队的队长是一位老工人,大字不识几个,知道他是北大毕业,又是学中文的,就让他在手下作副手,帮他读读文件、写写材料。江狗心里非常高兴,这下该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江狗穿一身崭新的工作服,每天上班最早,下班最晚,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给队长泡好茶,又提两大壶开水到工地去给工人们喝。他虽然不懂建筑,但他虚心好学,常到工地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工人师傅都很喜欢他,给他讲建筑知识、教建筑技术,时间不长,他就由外行变成内行了。他聪明、人有勤快,从队长到工人都很喜欢他,被称为“我们工人阶级的大学生。”
      当时的厂子也和学校一样分为两派,一派是“保王派”;一派是“倒王派”。这里所说的“王”,就是当时新疆的最高领导王恩茂。当时的新疆各单位都是这两派,旗帜鲜明,别无分店,只不过这个厂子的两派有点特别,保王的全是老工人,称为“元老派”,另外一派是“少壮派”,又是清一色的军队转业干部,故又称为“军工派”。江狗自然就成为老工人派的得力干将。他在大学时,已经对派性斗争十分反感,一心想早日离开那派别斗争的旋涡,所以他连北京那样的政治中心都不愿意呆,选择了远离首都的边陲之地——新疆,想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成长。到了厂子后,他又要求去和工人们在一起,接受再教育,好好的改造自己,再也不在派别斗争中无谓的浪费青春。可他没有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客观形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到了基建队,和老工人们生活劳动在一起,不可能不参加他们的活动。老工人们又把他当做自己人、智多星,经常找他出谋划策,他也就成了他们的高参、军师了。
      可是,大河发水,小河自然就会水大浪高,有一段,社会上“倒王派”占了上风,厂子里的“少壮派”便对“元老派”穷追猛打,欲把他们打散、消灭而后快。“元老派”几个“坏头头”都被拉出去批斗了。“少壮派”想一举把“元老派”彻底搞跨,就把江狗找去做工作,软硬兼施,让他反水,彻底揭发“坏头头”的罪状。江狗思想斗争了好几天,觉不入眠,食不甘味,最后他看到大势已去,只好彻底交代、揭发。由于江狗这个“狗头军师”的反水,“元老派”被彻底的搞跨了,军工派掌握了厂子的大权。
       一年以后,厂子建成了,厂子校也从牧马河边的临时房搬到了厂子东边的正式校舍,江狗由于揭发元老派坏头头有功,被安排到子校作领导,叫作“子校革命领导小组组长”,领导二十几位教师和三百多名学生。而和他一起在施工队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另一位人大来的大学生李坚却被安排到政工组当干事。当时的政工组就是过去的劳动人事部门,是最红火的部门,江狗当然很想去。他实在想不通,他在基建上表现的那么好,又是基建队的副队长,在搞跨元老派中又立有汗马功劳,为什么就不让他进政工组,而让一个在基建队表现一般、很不起眼的李坚去了。可他那里会想到,人家领导根本就不信任他,要是在过去战争年代,他不过是一个叛徒、癞皮狗,谁还会信任他呢?
                  
第十四章
      石油部石油冶炼厂子弟学校是两年前刚刚组建的,因为厂子离市区比较远,孩子们到市里的学校上学太困难。厂子刚组建那会,是每天用专车送孩子们去市里学校的。后来一则因基建用车多,二则厂里上学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于是厂子领导就决定在木马河滩上临时建了一所小学校。学校教师共36个,正式教师一共十八个,其他的不是家属,就是从别的工程队抽调上来的女工。学生一共232人,分七个年级,1——5年级是小学,6——7年级是初中。小学每个班40左右,初一25人,初二只有7个学生。对于江狗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来说,到这样的学校工作,这简直是鹰落草地、龙困沙滩,江狗心里自然有时也愤愤不平,他曾写过这样一首诗来表达他当时的心情:
             一泓沉寂腥藻的死水,潭中不泛起丝毫涟漪。
             干热在消耗你的肌肤,只有雨水才注入生机。
             潭水常自叹命运不济,唯有把活力埋藏于心里。
             若能像大海奔腾咆哮,这一生才是大有作为。
             间或有农家洗衣浇地,这不也算你一点功绩?
      但江狗却不是鸡肠小肚的人,他心里明白:做大事的人必须从小事做起,薛仁贵在未出征前还不是穷困潦倒,江子牙在未见到文王前还不是一事无成,就是这样一个小学校,自己也一定要干出点名堂哩,于是他一开始就大抓学校的班子建设和校风校纪。
      既是学校,人家连个校长的名分也不给他,只给他一个学校领导小组组长,还是临时的,当时有人叫他江校长,他还开玩笑地说:
     “不是校长,是组长!”
     “那组长大还是校长大?”有人问道。
     “自然是组长大,江青同志不是中央文革小组的组长吗?”江狗风趣的回答。
     “哦,那你和江青是一个级别了!”大家哈哈大笑。
      他是组长,厂子还给他配了一个副组长,他便从教师中提拔了一个年纪较大的数学老师当教导主任,又把一个刚从北师大分来的大学生穆人和委任为团支部书记,这样,学校的临时领导班子算是组成了。当时党的领导很重要,可学校只有他一个党员,他必须参加厂子机关党支部的活动,受党总支的领导,学校没有人权、财权,花一分钱也要经厂领导批准,从厂财务支出,这就把他的手脚捆的死死的。有一段他心血来潮,要在学校排练大型歌剧《长征组歌》,就只好用自己家的钱和布票去买道具和服装。结果还硬是把这事给办成了,在当地演出还轰动一时(后来也成了他的罪状之一,这是后话)。
      当时办学很是困难,一是政策时时变,二是学校内部也很乱。学校的副组长安尖齐就是专和他捣乱的,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江狗心里明白;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要想把学校搞好,必须把这家伙先清除掉,他多次向厂领导反映让把安尖齐换掉,但人家就是对他不放心,才派来安来监视他的,怎么会换掉呢?于是江狗表面上和安尖齐和平共处,暗地里却在找他的毛病,后来发现这家伙是个花花公子,虽然年龄不小了,可还色胆包天,正在和一个在学校临时任课的家属乱搞,一次,被江狗在办公室抓了个正着。于是他人脏具获,告到厂里,厂领导不得不把安尖齐调走。这样,江狗搬掉了绊脚石,学校就成了他的一统天下了。
      可是正如江狗自叹的那样,“真是生不逢时”。那几年正是多事之秋,厂领导对他的工作百般刁难,要钱不给钱,要人不给人;学校内部也是是是非非,他亲自提拔的教导主任冷子清在教学上也和他对着干,就拿排课这件小事来说吧,江狗要求多排语文和政治,冷子清却非要按文革前的规定多排数、理、化。学校里一会这个教师旷教;一会那个女生自杀,厂财务科长的女儿因为在学校谈恋爱,被老师和江狗批评了几次,就“自挂东南枝”了,这样以来,江狗就吃不着兜着走,差一点就被撤职,最后给了个党内记大过的处分。江狗这样一个胸怀大志的人,那一段也真是心灰意冷,他曾对团支部书记穆人和说,他想回家去当农民,小穆当时非常诧异,心想,像江狗这样才貌双全、春风得意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中一个自动到陕北农村插队的大学生被当做典型,破格被提拔为县委书记的报道后,才明白了江狗当时的想法。
      忽然有一天,江狗把穆人和叫到木马河边上,神秘的对他说:现在我有一个两难的问题告诉你,你千万可别对别人说.穆人和笑着说,你先说啥问题,我保证不对别人说。江狗思虑了半天才说:
     “厂政工室李坚他们要告党委书记贾移民。”
     “告他什么?”穆人和问。
     “他们写了材料,让我填字,我到底该填还是不该填?
     “你先说是什么内容吗?”穆人和认真的问。江狗又迟疑了半天才说:
     “就是前一段时间,贾书记常到政工室去片闲传,说什么‘文攻武卫’还不是江青说的,武斗实际上是江青挑起来的;林彪是毛主席确立的接班人,那是写在九大党的章程上的……大体就是这一些内容吧。”
      穆人和一听就笑起来,江狗就问:“你笑什么?”穆人和就说:
     “这些都是事实啊!你我都来自北京,这些难道你不清楚吗?”
     “可他们说,贾书记这是反对文化大革命,反对毛主席啊!”江狗长叹了一声。
     “听说贾书记是三八式的老革命,文革初期被关过牛棚,报纸上都说,这些人有 ‘怨气’、‘怒气’、‘不服气’等三气,这是很自然的,怎么能无限上纲呢?”穆人和严肃的说。江狗听罢沉默了一会说:
     “那你说,我到底填不填字?”
     “我看不能填,你自己看吧。”穆人和说。江狗还是采纳了小穆的意见,没有填字。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后悔了。因为李坚他们还是把贾给告了,而且是连告了两次,第一次告到中央,被打回到石油部,石油部又把材料打回到新疆石油管理局,石油管理局领导把贾移民书记叫到局里办了几天学习班,批判了一通,让他回到了厂子,没有给任何处分;反而要把李坚他们调离厂子,李坚他们不服,又告了第二次,竟然告到了张春桥那里。张春桥在告状信上批示道::
     “贾移民有这么严重的政治问题,还不许人家告状,真是咄咄怪事!”
      张春桥批示完后,就派人送给了王洪文,王洪文又派人直接送到新疆军区司令员那里。
      这一下可不得了,一下子震动了石油部和新疆自治区。军区司令员派人到石油冶炼厂把贾移民以现行反革命抓了起来,同时向全厂宣布:李坚等人是‘反潮流英雄’。那天江狗也参加了大会,他一听李坚是反潮流英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个味,那个后悔劲啊,就别提了!于是会后,他提了一瓶墨汁,拿了一支大排笔,在厂内的墙壁上到处刷大标语:
     “争做反潮流的英雄!”
     “向李坚同志学习!”
     “向李坚同志致敬!”等,
      许多人看了都觉得奇怪,只有穆人和心里明白,江狗那是在弥补自己没有填字的损失。紧接着,石油管理局就撤换了厂领导。可是,新一任厂领导每次开会,江狗都要冲进去,要求‘批判贾移民路线’。尤其是每次召开全厂大会,江狗总要领着几个人冲上台去,要求大会发言,批判贾移民的错误路线。有几次,因厂领导不让他发言,发展到抢夺麦克风、搅乱会议的结局。为此,管理局撤换了好几任厂领导,新领导一来都工作不成。局领导心里也很是恼火。
      那几年,整个国家也是多事之秋,一会儿反击右倾翻案风;一会儿批林批孔。接着就是第一代的国家主要领导人的相继去世。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我们最最敬爱的周总理去世,悲风起,哀歌鸣,十里长街送总理,全国人民大悲痛。这时,江狗亲自指挥排练的《长征组歌》正在石油部冶炼厂所在的木马河一带热演着。当时厂领导通知他,为了悼念周总理停止一切文艺演出。他说,周总理活着最喜欢看《长征组歌》,现在演出正是对周总理的最好哀悼和纪念。学校的小穆等几位教师都劝他还是听厂领导的,江狗不听,只是在周总理逝世的当天晚上停止演出,第二天就又去木马河边的一个小村庄为贫下中农演出了。那次演出还真是在木马河一带轰动了一时,江狗是导演兼乐队指挥,使人们看到了江狗的音乐天才,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就在周总理逝世不久,江狗那一代人心中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也逝世了。那是一个阴霾四布的日子,全国人民都沉侵在悲痛的泪水之中。江狗在全校教师大会上无限悲痛的说:
     “同志们,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全世界人民的伟大导师毛主席去世了,几天来,大家都是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我和大家一样,在听到这一噩耗后曾放声大哭了一场。但是光悲痛是不行的,我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学习马列主义和毛主席的红宝书,用毛泽东思想指导我们的一言一行,同那些反对毛主席的人斗争到底。现在,国内形势并不乐观,斗争很复杂。有些人会装着拥护毛主席、悼念毛主席而反对毛主席,打着红旗反红旗。正如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一文中所说的那样。”
      于是他当场打开《国家与革命》读了起来。意思是说,当一个伟人在世的时候,有的人装作非常拥护他,可是在他一旦逝世后,就会变脸反对他,等等。
就在这天晚上,他把穆人和等几个老师叫到他家,问到:
     “你们看毛主席纪念堂会放到那儿?”穆人和说:
     “我看,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有一片小松树林,那儿最合适,我在学校时,和同学经常在晚上坐22路车到那里去玩,可幽静了。”
有人说,会放在景山公园、颐和园等地,江狗说:
      “会不会放在十三陵?”
      “不可能,”穆人和首先反对,“十三陵是封建帝王的墓地,怎么会把无产阶级领袖和他们放在一起。”他们七嘴八舌,瞎议论一气。接着江狗又提出:
      “你们猜,谁会接毛主席的班?”
      “那自然是华国锋了!”又是穆人和抢先了。
      “你怎么知道?”江狗问。
      “这不是明摆着,你见我党什么时候设过第一副主席?”穆人和很自信的解释说。
       在场的几个人都不说话,有的点点头,有的摇摇头,有的傻楞着。江狗沉默了一会,说: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认为华国峰当总理更合适,他稳重,人缘好,很像周总理,可他理论水平恐怕不行;做我们这样大党的主席,没有很高的理论水平是不行的。”
     “那你说谁行?”穆人和问。江狗看看大家说:
     “我看张春桥行。”大家都点点头。穆人和想了想说:
     “哦,我在大学时看过他的两本小册子,语言很犀利,有点水平。”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一会儿,最后说:“咱们等着眺,看你俩谁说的对。”于是大家就各自走散了。
      没过几天,报纸、广播都宣布了:华国锋是党的主席和国家主席。早上一到学校,江狗就对穆人和说,还是你猜对了,不过,以我看他干不长.说完笑了笑,走了。穆人和心里很是纳闷,毛主席走了,管他谁当主席,只要他能把国家领导好,让咱老百姓能拿上工资就行了。江校长也太马列主义了。
      华国锋上台以后的一系列决策让江狗彻底的放心了。首先是建立毛主席纪念堂,正好就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的小树林,又让小穆给猜对了,江狗见了穆人和说:
    “两件事都教你给说准了,你还真神啊!”小穆笑着说:
    “还不是瞎瞢的。”
     接着华国锋发出要继承毛主席的遗志,把革命进行到底。掀起了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运动,在全国搞的轰轰烈烈。江狗把华国锋在《农业学大寨大会上的报告》拿来反复学习,并号召全校师生都要好好学习。江狗还是有点遗憾,他觉得像毛主席、周总理那样水平的国家领导人再也没有了。
      过了不到一个月,报纸广播又宣布:四人帮垮台了!街上人们都在敲锣打鼓的庆祝这一好消息。江狗听到这个消息,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凉了半截:江青乃是毛主席的夫人啊!张春桥、姚文元乃是我党的理论家;王洪文年轻有为,是毛主席发现并培养的接班人,他们怎么会被打倒?看来国家要变色了!他心里难受了好几天,睡不香!吃不下。江狗的异常表现,连妻子和女儿也不理解,妻子问他:“怎么了?”他总是低头不语,闷闷不乐。很快,全国开展清查“四人帮”运动,冶炼厂也成立了清查小组,江狗被列为重点清查对象。
      江狗的政治嗅觉是很灵敏的,他也预感到他要被整,所以这几天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他更加怀念毛主席、周总理等老一代革命领导人,怀着这样深深的思念,在周总理逝世一周年快要来到的时候,他写了一首长诗来悼念周总理:

                          《怀念周总理》
                                —写在周总理逝世一周年的日子。
         
                    忆总理,           谁能不泪如泉涌?               
                    想总理,           谁能不痛哭失声?

                    去年今日,         
                    总理长辞去,       华夏起哀风。        
                     长安街旁几十里,    人群伫立如真松。   
                    灵车缓缓过,       万众痛哭声。        
                    伟人先别走,       再瞻君遗容。            

                    哀乐低回传万里,    总理英名震太空。
                    鞠躬尽瘁为人民 ,   英勇奋斗五十冬;   
                    勤工俭学求真理,    留法学友谁能忘。
                    南昌起义号炮响,    建党建军有奇功。
                    二万五千里,         破敌显神通
                    陕北红旗展,         全局在心中。      
                    不惧危难赴重庆       忠于领袖毛泽东。  
                    红岩村里斗敌顽,     梅园屋中灯光明。
                    辗转南北定乾坤,     迎得旌旗遍地红。

                    遍地红,步不停,    万隆会议留英名。
                    针锋相对斗敌顽,     真理凯歌还。
                    乒乓外交巧指挥,     反霸趋蒋复席位。     
                    顶妖风,斥逆贼,     率众兵,灭“舰队”。  
                    喜看山河洒红雨,     群芳争艳满园春。

                    一生忠贞为人民。     光明磊落党性纯。
                    愿将骨灰撒原野,     待看青松增年轮。

                    可恶“四人帮”,      猖狂复猖狂。
                    陷害周总理,         心毒似才狼。

                   人民热爱周总理,     几只魔爪难阻挡。
                   老帅携手继遗志,     全党一心斩豺狼。
                   人心大快凯而康,     神州处处颂歌扬

                    巍巍周总理,          粪土“四人帮”。
                    英灵永常在,          鼠类命不长。

                    忆总理,       谁能泪如泉涌?
                    想总理,       谁能不痛哭失声?

                    今年今日,     
                    总理复活来,        已在我心中。   
                    沿着总理脚步走,    继续革命向前冲。
                    天下大治形势好,    神州处处舞东风。



 楼主| 发表于 2012-6-26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6 10:20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4 08:55
第十三章
      江狗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了天山脚下。这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小工厂,只有一座正式厂 ...


第十五章
       这首写后不久,江狗就被冶炼厂隔离审查了。
原来“四人帮”一倒台,石油管理局的领导就把冶炼厂的第一把手叫去,说:
“你们厂前一段那么那么乱,我派一任领导班子被赶回来,派一任班子被赶回来,这一次要好好的清查一下,看一看有没有‘四人帮’的人在捣乱。特别是那个江狗,听说他是北京来的,看看他和江青是什么关系?有人说他给江青写过效忠信,你给我彻底的查一查。”
      于是,冶炼厂的姜书记回来后,马上就召开党委会作了布置,厂里成立了清查办公室,由政工室主任高大力任组长。高大力亲自出马找江狗谈话。
      问:“你和‘四人帮’是什么关系?”
      答:“什么关系也没有。”
      又问:“你姓江,又是从北京来的,难道真没有关系?”
      江狗讽刺的一笑说:“按照你的逻辑,凡是姓江的、从北京来的,都和江青有关系了。”
      高大力看着江狗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非常生气,就对着江狗说:
     “你别张,有你哭的那一天。”
      第一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江狗回到家里,对妻子绣花说:“这一次恐怕要整到我了,你和孩子要有点思想准备。”
      妻子严肃地说:“不是我说你,前一段你也太张了。不过,‘心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怕就怕你得罪的那伙人存心整你。”
      江狗说:“不怕。”
      妻子亨了一声说:“人整人,整死人。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江狗说:“知道了。”
      高大力把和江狗谈话的过程向厂领导作了汇报。说:
     “江狗嚣张得很,他根本不承认和‘四人帮’有关系。”
      姜书记说:“你也不能直接问,他就是有关系也不会承认的,还是要有证据的。”
      于是把情况向局领导作了汇报。局里指示:对江狗进行隔离审查,发动群众检举揭发,打一场人民战争。
      战争首先从学校打起。学校的教导主任冷子清便成了倒江的主力,他不仅自己写揭发材料,而且还发动全体学生和教师起来揭发江狗。学校在冷子情的主持下,连续召开了多次批斗会。在批斗会上,师生们连续高喊口号:
    “打倒‘四人帮’!”
    “打倒‘四人帮’的走狗江狗!”
    “江狗必须老实交代!”
    “不低头就叫他灭亡!”
      他们叫江狗低头,江狗不低,马上就有几个大个头的学生上台把江狗的头压下去,把两条胳膊弯上去,压下腰去向前推,叫做“坐土飞机”;还有学生发明了”“坐洋飞机”就是让他登上高高摞起来的桌凳上,然后,有人再把最下面的桌凳用脚踹开,哗啦一声,所有的桌凳就倒塌下来,江狗就从上面重重的摔下来。轻则鼻青眼肿;重则骨折肉破。
     尽管江狗死硬不承认。但是,群众是发动起来了,于是江狗反对华主席、反对毛主席、反对周总理的反革命罪行便被一一的揭露出来。江狗说华国峰理论不行,不能当主席,这不是反对华主席吗?江狗说毛主席的纪念堂要放在十三陵,把无产阶级伟大导师和封建帝王相提并论,这不是反对毛主席又是什么?在周总理逝世的日子里,江狗大演《长征组歌》,不是反对周总理又是什么?这几条是当时公安部规定的“三指向”内容。还有一些:江狗反对局领导、厂领导;江狗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江狗害死女学生等等,真是罪行累累了。江狗因为态度不好,不主动承认自己的反革命罪行,就被隔离审查,关进了厂子的一间黑屋子。
      厂子里也搞了一场大张旗鼓的清查‘四人帮’、揭露江狗罪行的群众运动,揭发的材料除了‘三指向’以外还有和‘四人帮’的关系等问题。有人说,“他给江青写过效忠信”;有人说,“他参加过告状,和张春桥有关系”;还有人说,“他攻击过周总理,说周总理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犯过错误”等等。
      厂清查小组对揭发出来的这些问题,一边整理成材料上报局领导,一边找江狗谈话,让他主动承认这些罪行。一开始,江狗态度很坚决,一概否认。有一次,清查组组长高大力找江狗谈话,开门见山地说:
     “江狗,你放老实点!赶快如实把你的“三反”罪行老实交代出来,还可以得到从宽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江狗一听火冒三丈,大声说:
     “我没有罪,你爱咋处理就咋处理。”让高大力吃了个闭门羹。
      后来,厂党委书记姜英明亲自找江狗谈话,指出了江狗问题的严重性,并严肃的告诉江狗,如果不老实交代,就要交到公安机关立案,那就是判刑的问题,到时候恐怕连公职都保不住,那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如果老实交代,态度好,不仅能保住公职而且厂子还给他保留隔离审查期间的月津贴。最后,姜书记还语重心长地说:
     “江狗啊,你是个聪明人,你的问题也不过是个思想认识问题,只要你老实交代,说清楚就行了。”
      这一席话,让江狗长出了一口气,他长期悬着的一颗心掉了下来,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回到关自己的木房子,等妻子来送饭时和他商量。
      自从他一个月前被关起来后,他能见到的只有每天送饭的妻子绣花和门前看管他的人。约等到一点左右,妻子提着饭篮子东张西望的进来了,从篮子里端出一个带盖的大腕,并用手向下指了指。江狗接过碗打开盖子,一碗热腾腾的嘫面条,用筷子一翻,里边有两个大大的荷包蛋。这是妻子长期所用的方法,他怕被看管人员发现,就采用掩盖法,给丈夫增加点营养。江狗大口的把一碗面条唏流完,把碗往篮子一放,说:“姜书记今天找我谈话了。”
      妻子赶忙小声的问:“怎么说?”
     “他说我的问题是思想认识问题,让我老实交代。”
     “既然是思想认识问题,为什么不让你回家?”
     “他说只要我把问题说清除了,就让我回家,还说不扣月津貼。”
     “真的吗,会不会哄你?”
     “党的一把手,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那你再好好想想,就照实给人家说罢。”
     “那你晚上送饭来时把我藏在柜子底下的那些小本子给我拿来。”
     “好。”妻子应了一声,就提着篮子匆匆的走了。         
       晚饭时,妻子把江狗想要的一大罗小本子抱来了。江狗借着小木屋里微弱的灯光,翻开一个一个的小本子仔细的查着。这些都是他平常记事的小本子。以前,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是绝顶的聪明,记忆力非凡,有人称他是“弹子盘”脑子。实地上他是勤于记事的人,平常他凡是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到晚上都要记到他的这些小本子上,以防遗忘,以供查证。江狗把自己说过的错话、做过的坏事统统的梳理了一遍,然后开始筹划写认罪材料。
      尽管小木屋的灯泡只有十五瓦,而且挂得很高,四壁徒空,连一根小铁钉也没有,那是怕他畏罪自杀。一张木床板平放在地上,上面放着一床破旧的军用被缛和一个黑糊糊的枕头。江狗坐在床板上,用大腿面做桌面一直写到天亮。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把认罪材料交了上去。清查组高大力他们看了江狗的交代材料,非常高兴,心想,江狗这个死硬分子终于开口了。但是和群众揭发的还是有距离,还需要进一步落实;另外还有一些和江狗一起闹事的人也需要整一整。
      于是由高大力出面找江狗谈话,要他把自己所犯的罪刑彻底交待出来。江狗一听‘罪行’二字,就心中冒火,大声说:
     “我有什么罪行,姜书记都说是思想认识问题。”
      高大力脸一红,马上改口说:
     “对,对,是认识问题。但不管是什么问题都得说清楚么。”
      江狗说:“我的材料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要説什么?”
     “你说的和群众揭发的还有距离。”
     “那你就相信群众吧。”
     “当然要相信群众,但你的交代要和群众揭发的事实相符。”
     “我把我自己所说、所想的都写在材料里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高大力把情况向姜书记汇报后,姜书记十分恼火,心想,我好不容易把江狗的口打开了,叫这家伙一谈又差点前功尽弃。他也不想再说高大力了,就笑笑说:“还是让我再找他谈吧。”很快,姜书记又亲自出马和江狗谈了一次,江狗不仅交代清楚了自己的问题,而且还把和他在一起议论过的人都一一的交代了出来。
       冶炼厂的清查运动又深入了一步,开始进一步清查‘四人帮’残余分子的大规模群众运动,把和江狗一起参与批斗贾移民路线的人都揭发了出来。厂子有一个党委委员、一个车间主任、一个工人,因为和江狗走得比较近,就成了冶炼厂的“四人帮”,都被揪出来批斗。
       接着,冷子清又在学校发动师生员工大力揭发,也要在学校搞出个“四人帮”来。因为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于是就有流言就说,平常和江狗私人关系比较好的穆人和,及一个戴眼镜的物理老师,还有一个教小学语文的女老师就成了学校的“四人帮”。一度,冶炼厂从车间到学校、从学校到家属区都搞得人心惶惶,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工人无心做工,教师无心教书,学生也无心学习。
      这种情况反应到石油管理局,局领导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指示厂领导:“要把主要矛头对准江狗和几个死硬分子,千万不要打击一大片,用‘四人帮’的办法清查‘四人帮’。”姜书记接到指示后马上召开清查会议,要求把精力用在江狗等在厂子捣乱过的几个人身上,抓紧时间落实问题、整理材料、上报局里,不要纠缠一般的是非问题。
      于是,清查组立即开展落实工作,他们主要根据江狗的交待材料,开始一一落实。先让江狗交代出来的几个人写证明江狗罪行的材料。高大力首先选择了学校,他认为学校那些知识分子难对付,所以由他亲自负责抓。他马上给学校的冷子清打电话,自从江狗隔离审查后,学校的工作就由冷子清负责,他让冷子清通知穆人和到运动办公室来。当冷子请去通知时,穆人和说:
      “我马上要上课,总不能停下课去吧?”冷子请说:
      “那你就上完课去。”
       上完了课,小穆就哼着歌儿上街去了。高大力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约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穆人和来,就又拿起电话催问,冷子请说,他一下课就去了呀,高大力说,他没来,你再给我找一找!直到晚上,冷子清才找见穆人和,问他:
     “高组长找你,你为什么不去啊?”
     “我没功夫!”穆人和冷冷的说。
     “你不去,对你可没有好处。”
     “我不怕!”
      冷子清生气的回到办公室,给高大力打电话汇报说:
     “高组长,我找到了穆人和,我让他来,可他就是不来。”
      高大力一听,非常生气,大声说:
     “他敢不来,我派民兵抓他来!”
      于是,他真的派了两个民兵到学校把穆人和给扭送到了运动办。
      穆人和一进门,高大力就大声说:
     “穆人和,我叫你,你竟敢不来!”
     “我为什么要来?”穆人和冷笑着说。
     “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高大力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不知道!”穆人和连看都不看高大力一眼。
     “这里是清查‘四人帮’运动办公室。”高大力严厉地说。
     “我是‘四人帮’吗?”
     “你是‘四人帮’的走狗。”
     “高大组长,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谁是’四人帮’的走狗,有证据吗?”穆人和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高大力见自己说走了嘴,忙改口说:
     “你是江狗的走狗,江狗是‘四人帮’的走狗,所以你也是‘四人帮’的走狗。”
      穆人和一听,哈哈大笑说:“好一付强盗逻辑!”
      高大力火冒三丈,桌子一拍说:“你说谁是强盗?”
     “我说的是‘强盗逻辑’!”穆人和笑着说。
     “哼,你竟敢说我是强盗,你给我滚!”高大力歇斯底里。
      穆人和笑着说:“再见!”向高大力招了一下手,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了出  去。“哼,等着眺……”他身后飘来了一声威胁。
      就这样,他们再没有找穆人和,却在其他人身上下功夫,先后让其他几个人写了证明江狗和穆人和的材料,然后又一一落实了这几个人各自的材料。最后高大力和运动办的人集体找穆人和谈话:
      问:“穆人和,江狗说华主席理论不行,你说什么?”
      答:“不知道。”
      问:“江狗说张春桥理论行,可以当国家主席,你说什么?”
      答:“不记得。”
      问:“不记得,就证明是说过话,那我来提醒你:你说你在大学看过张春桥的两本小册子,理论确实高。”
      答:“从来没说过。”
      问:“真的没说过?”
      答:“没有。”
      高大力火冒三丈:“别给他啰嗦了,把江狗的交代材料和胡力那几个的揭发材料拿给他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手下的人就把一沓材料递给穆人和,穆人和大概翻看了一下,向旁边一丢说:
     “你们要相信,就看着办吧!”
      高大力说:“你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有三个人证明,就可以定性……”
     “那你们还找我干什么?”穆人和打断了高大力。
     “看看你的态度,态度不好,罪加一等!”高大力生气地说,“你就等着处理吧!”就气烘烘的领着他的人走了。
      他们就这样用诱供的方式让每个人认识自己的问题,这叫做顺藤摸瓜。除了穆人和以外,其它几个人都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并且揭发了他人,结果,不仅江狗的“三指向”罪行得以落实,其他几个人的政治问题也得到证实,把它们分别整理成材料,上报到新疆石油管理局和自治区党委。于是江狗就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本应交到公安机关给以判刑,但念其能主动交代和揭发他人有功,将其降为二级普同工,下放车间劳动改造;其他人也分别给于党纪和行政处分。就连学校的穆人和,也因为和江狗在一起议论谁当主席时,说过他曾经看过张春桥的小册子,认为张春桥的理论水平高,实地上是在砭低华主席,被江狗和其他人揭发了出来,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加上态度不好,给于行政记过处分。到此,冶炼厂的清查工作算告一段落,而且成绩辉煌,被石油管理局给于通报表扬。
      这一处理对江狗是极大的打击,他一开始怎么也想不通:当初姜书记让他主动交代时,对他有言在先,说他只是思想认识问题,只要主动交代,就不给任何处分,可是现在却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他表示级强烈的抗议。可是,他现在的声音连蚊子的叫声都不如,根本没人理睬。高大力对他说:“按照你的罪行,是要移交公安机关执行专政的,就是因为姜书记在局里替你说话,才争取到现在的结果。要不,你早去蹲监狱了。你应该感谢姜书记才是,你反而还埋怨他,真是不知好歹!”这一席话说的江狗一时无言可对。可他心中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么根红苗壮,热爱党、热爱毛主席的人,怎么会成为反革命了呢?现实常常和自己的愿望相反。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总算结束了自己在黑屋子的“牢狱生活”,它可以到车间去参加劳动改造了。可以重见天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6-28 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28 08:30 编辑
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6 09:54
第十五章
       这首写后不久,江狗就被冶炼厂隔离审查了。
原来“四人帮”一倒台,石油管理局的领导 ...


  第十六章
      江狗带着“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拿着二级普通工的工资43.86(元),其他的一切补贴全部去掉,到冶炼三车间去烧锅炉。好在江狗是农村出身,再苦的体力劳动是不怕的,加上他又和冶炼三车间的工人很熟,在他当学校领导小组组长时,经常领着学生到这个车间去参加学工劳动,自己又常到三车间去和工人諞闲传,在这里还交往了几个好兄弟。但现在自己是“现行反革命”,上头对车间工人又有交代,要严格监督他劳动改造,在那样的政治压力下,恐怕就是好兄弟也不敢招惹他了。何况那几个好兄弟这次都跟着他倒了霉,遭到了车间的批判。他心中想: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到车间好好干就是了,他相信工人阶级是最公正的。
       江狗在冶炼三车间烧一座大锅炉,每天提前一小时上班,把锅炉里的氺烧得哗哗的响,等水开后,他把车间里所有的水杯都倒满,有茶叶的就给泡上茶,把车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等到工人们来上班,他又推着车子去运煤。看着这么好的生产环境,工人们虽然嘴里不说,心里都很高兴。根据上面的要求,每周政治学习时间,都要让江狗汇报自己的思想,工人们还要对他进行批判。一开始,大家还跟着喊几句口号:“打到反革命分子!”“江狗必须老实交代!”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人喊了,只有几个厂领导的亲信还坚持喊几句。看着江狗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表现,老工人就在一起小声议论说;“哪里见过这样的反革命?”有人就私下里偷偷的劝江狗:“悠着点,日子长着哩!”
      在江狗心里,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反革命,无需是因为自己在厂子坚持批判贾移民路线,和几任领导对着干,惹怒了局里的有关领导,才这样整他的,他心里明得跟镜一样。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人家让他劳动改造,他就的老老实实的改造,等待人家宽大处理。
       就这样,江狗在车间一干就是两年多,他和车间的许多工人都成了无话不说好朋友。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冶炼厂的子弟学校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局里又给调来了一位新校长。这位校长来后,大抓学校的正规化建设,和当地街道联合办起了高中部,他很重视人才的发现和培养,他觉得冷子清这样的人不能当教导主任,想提拔北师大的高材生穆人和当教导主任,给厂领导谈了几次,就因为穆人和受了记过处分所以不能任用。于是他就让牧人和去找石油管理局领导要求撤消处分,可是小穆去了多次都被挡了回来,石油局领导说:“你的问题和江狗连在一起,江狗的问题不解决,你的处分就取消不了。”
      于是,穆人和思来想去还是去找江狗谈谈,他到江狗家,本来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可是江狗还未回家。他妻子绣花说江狗还在车间干活,穆人和说:
     “不是早都下班了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江狗的妻子秀芹说:
     “他那有上班下班的时间概念,从来都是提前一个多小时上班,推后一个多小时下班。我的两个孩子都很少在家里见到呀,他们整天对我喊着要爸爸哩!”
江狗的妻子秀芹原来是西安某地一个修理厂的材料工,是江狗在学校当领导时活动调来的,后来生了一男一女,在江狗被打成反革命时,女儿上小学五年级,儿子才上三年级。据秀芹说,两个孩子这几年在厂子和学校也受尽了欺负,别的孩子见了他们都叫“反革命的狗崽子”。儿子小不在乎,可女儿多次哭着问她:
     “我爸爸是学校的校长,怎么会是反革命呢?妈妈,你快告诉我,爸爸到底是不是反革命!”他只好给女儿说:
     “不是,绝对不是,你爸爸苦大仇深,一生都是忠于共产党的。”
     “可是,我们同学都说他是。”
     “那是人家整你爸,事情终会弄明白的。”她流着泪对女儿说,女儿也坚定的点点头。说到这儿,秀芹又痛苦的流下了眼泪。穆人和就赶快说:
     “嫂子,今天我来正是为了这事来的。”秀芹一听,马上擦干泪水说:
     “好小穆,他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有啥事,你告诉我,我一定转告他。”
     “嫂子,我来是要告诉江校长……”
     “你乍还叫他校长,快别这样叫了。”秀芹苦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叫惯了,”穆人和也笑了笑继续说:
     “现在粉碎‘四人帮’”都两年多了,形势已经很清楚了,报纸上都登了,‘四人帮’的写作班子‘梁校’都没事了。江狗的问题肯定是搞错了,他怎么还不写上诉材料呢?”
     “唉,他一天也不看报,哪会知道?等他晚上回来我一定告诉他。”秀芹感谢似的说。
     “好吧,有啥事叫江校长找我。那我走了。”穆人和边说边走了出来。
三天后 ,秀芹跑到学校数学办公室把穆人和偷偷地叫了出来,小声对他说:
     “江狗叫你晚饭后,骑自行车到去石河子的那条公路边的小树林里去一下,他有事和你商量。”
      说完就急冲冲地走了,也没容小穆问一声。晚饭后,小穆按照约定,骑着自行车沿着木马河边的公路约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那片小树林,站在那儿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见江狗,于是他决定坐下来等。在他刚刚回头要坐的时候,突然看见江狗从西边的小土坡后边走过来,原来他早来了。穆人和看着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笑着说:
      “你这是在搞地下斗争吗?”江狗笑笑,说:
      “不得不小心啊!”
      “现在形势都很明朗了,你还用得着这样。”小穆大声说。
      “冶炼厂和局里的形势很复杂,不得不小心啊!”江狗小声说。
       于是他俩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说话。江狗小心谨慎的问道,“现在到底形势咋样?”穆人和明确的告诉他:
      “现在形势很清楚,政策很明确。就是要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把经济赶快恢复起来,再不要斗来斗去了……
      “那对过去清查‘四人帮’的政策呢?”江狗没有让小穆长篇大论的讲下去,赶快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小穆笑着回答:
      “不搞株连,‘四人帮’的写作班子‘梁校’的那伙人都没事了,何况你哩。”江狗听了显然有些激动,一时说不出话。小穆又说:
      “我正想问你,‘四人帮’嚣张时,你那么爱看报纸,有一段时间,你说出的话,过不了几天,报纸上的大幅标题就出来了,那时我觉得你真神,现在你怎么连报纸都不看了?”江狗苦笑了一下,说:
      “那时爱看报纸,也善于琢磨,后来被整得这么苦,没有心情了;再说正在劳动改造,哪来的报纸叫我看啊!”
      小穆说:“好了,不扯远了,你现在回去赶快写翻案材料。”
     “能翻了么?”江狗还是心有余悸。
     “难道你对你自己还不清楚,你真是反革命?再说,就是翻不了,还是反革命,就到底了,还能坏到哪儿去?”穆人和生气地说。
     “我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关键是我得罪的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江狗赶忙解释说。
     “我告诉你,我到局里去找了好几次,局长和几个副局长都见过,他们说我的处分和你的问题连在一起的。而且也流露出你的问题是处理得有点过了的意思。不过听说局党委书记的态度是有点暧昧。不管什么人,总得执行党的政策啊!”穆人和说,“人生就是要博一博。”
      “好,我回去马上就写材料。”江狗说。
      “反正我把话给你说到,你自己看着办去。”穆人和显然对江狗的态度不很满意。

       石油管理局的大楼宏伟高大,在三楼的一间大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有关对江狗平反的扩大会议,除了局里的各位领导外,还有冶炼厂的领导,这已经是第三次会议了。前两次会议议而不决,因为局长和个别副局长之间有严重分歧,于是党委书记就提出要征求冶炼厂的意见,他说:
      “这案子发生在冶炼厂,案子是厂子报的,材料是厂子整的,还是让冶炼厂报个意见吧。”
       很显然,冶炼厂的一些领导就是在此次运动中升官的,他们的意见自然是坚决不同意平反。而局里的个别领导也因为这次运动有成绩而被部里表扬过,所以就形成两种对立的意见:一种是,认为对江狗的处理错了,应该彻底平反;另一种是,认为,江狗就是‘四人帮’的走狗,定为反革命没错,不能平反。这次会议就是对这两种意见进行再讨论,两种意见争论激烈,互不相让,不能统一。最后,党委书记宣布:暂停争论,由局党委再开一次会,最后形成一种意见,报石油部和自治区党委批复。不久,局长亲自到冶炼厂宣布:
      对江狗的处理在当时的形势下是正确的,现在看来,是处理重了,所以经局党委研究,报上级领导批准,现决定:撤销江狗“现行反革命”和“开除党籍的处分”,改为“江狗同志在文革中犯有严重政治错误,念其认识较好,给于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
      这样,江狗刚好被改造了两年,现在恢复他干部职务和待遇。由厂子重新安排工作。
      平反决定宣布后,江狗心里喜忧参半,当天晚上,他跑到学校去找小穆,他把穆人和叫到他家,问道:
     “小穆,你对这事怎么看?”
      小穆说:“不是给你平反了吗?”
     “可是还留个尾巴啊!”江狗垂头丧气地说。
     “两年留党察看不是也过去了吗?现在,你是党员、干部,该回学校工作了。”小穆笑着说。
     “那照你说,我就这样算了?”江狗疑惑地问。
     “可这要是我,我还是要找他们,总得把问题彻底解决吧。留个尾巴,后患无穷啊!”穆人和严肃地说。
     “我正是要听你这句话啊!”江狗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我的意见发表完了,我得回办公室去备课了。”说完,小穆起身告辞。这时,秀芹从里屋走出来笑着说:
     “刚来一会就走,再坐一会吧。”
穆人和回头笑笑说:“不了,我还有事哩。”便走出了门。江狗也没有出来送,他还是很小心的样子。
      此后,江狗又写了几份要求彻底平反的材料,到局里、部里、自治区组织部去找,回答都是:“不是给你平反了吗?”“留党察看两年都过去了,你还找个啥啊!”言下之意是说,不给你留党察看,便宜你了,那关你那两年该如何解释?江狗也自知,自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于是又回到车间去等待厂领导给他重新按排工作。可是,车间烧锅炉的工作已经另有人干了,场子迟迟不表态,他干什么工作也无人过问,他去问,车间领导说,我们管不了你;厂领导说,你在家等着吧!等厂子研究了再说。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只好每天去车间打扫卫生,好在工人们还是挺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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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山丹鹤 发表于 2012-6-28 08:23
第十六章
      江狗带着“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拿着二级普通工的工资43.86(元),其他的一切补贴全 ...


第十七章
       随着江狗的平反,冶炼厂的几个和江狗案子有牵连的人的处分都给取消了,穆人和也算清白了,他当上了厂子校的教导主任,这时也已恢复了高考,各校都在大抓升学率,区文教局也在大搞高考评比,那个学校的高考成绩优秀,升入高校的人数多,那个学校就是先进学校。于是,各校之间的人才大战也就愈演愈烈,能带高三的各科教师也就成了香饽饽。
      冶炼厂子校和地方合办的高中部教师就奇缺,尽管每届高三也就两三个班,可是升学率很低,每年考入高校的也就一两个人,最初两年还连续推光头。穆人和的数学算是全区拔尖的,理化的成绩也不错,就是语文和政治差一些,今年高考又增加了生物,可生物教师到哪里找?穆人和主管高三,又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他原来以为生物好教,决定自己带,可他把生物课本一看,许多地方自己根本不懂,于是他就决定去找江狗帮忙。
      吃完晚饭,他敲开了江狗家的门,开门的正是江狗的女儿、他的学生。他问:
     “你爸爸在吗?”
     “在,啊,穆老师,快进来!”江小霞笑着把穆人和迎进了门。
      这时,江狗已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是穆人和就笑着迎上来说:
     “呀,稀客,稀客,好久没看到你了,快请,快请!”
      到了客厅坐下,江狗又拿出自己最好的茶泡上,说:
     “听说你当教导主任了,很忙吧,今天咋有功夫来我这儿?”
      小穆赶快点点头说:“是啊,现在高考升学率搞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咱这样的小学校,一旦考砸,就难以生存了。”
     “是啊,”江狗点点头说,“学校现在咋样?”
     “数理化还可以,就是文科成绩上不去,今年又增加了生物,学校正着急哩!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找个教高三的生物教师啊。”穆人和这才点明了来意。
     “生物教师?我想想,我倒有一个同学是学生物的,不过他不是教师,是化肥厂的工程师。”江狗说。
      小穆赶快问道:“那请你给问问,看他能不能给我们帮帮忙?”
     “行,我明天就去找他。”江狗说。
      穆人和又问道:“老江,你能不能回去教语文,咱们的语文不行啊!”
      江狗苦笑道:“我是想回去,但人家不给安排啊!”
     “你找了没有啊?”
     “唉,找了多少次了,局里说让厂里安排,厂子回答是‘过一段再说’。”
     “看来他们还是在刁难你,只要你愿意回学校,我来想办法。”说完,穆人和起身告辞。
      穆人和回到学校,把江狗答应给找生物教师的事向校长李志明作了汇报,李志明听了非常高兴,他正在为找不到生物教师着急哩。便笑着说:
     “如果江狗能找到,那他就帮了学校极大的忙,也等于帮了厂子的忙。我昨天刚去向厂党委书记做了汇报,他也很着急,说,让我们利用一切关系去找,他也想想办法。”说着他又回头笑着问道,“我们想让他回来的事你没对他说?听说他原来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北大毕业的高材生,你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回来,我把校长让给他当。”
      穆人和大笑说:“开玩笑,校长是你说让就能让吗?叫他回来教语文的话我是说了,他也很想回学校,就是厂里不安排啊!”
     “只要他愿意回来,我去对厂里说吧。”李志明说。
     “那你赶快去,我们今年可是关键年啊!”穆人和赶忙说。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江狗把请来的生物教师——他的老同学领到学校。对校长和穆人和说:
      “这是我的北大校友任自强,学生物的。”
       李校长赶忙请他们到校长办公室,拿出自己最好的烟和茶叶来招待。当下谈好,在学校教一年生物。
       任自强说:“我虽然是学生物的,可毕业以后分到厂子,从来没教过书,再加上厂里也忙,我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来的,都没敢给厂领导说,所以就先试一段再说。”
      李校长说:“任老师,不要谦虚,你是北大生物系的高材生,还教不了我们的小毛孩子?你能来,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我们热烈欢迎,希望你能把我们这届高三给带出去!”接着又回头对江狗说,“谢谢你,江校长!”
     “李校长,你怎么能这样称呼我?是譲我吧。”江狗赶忙笑笑说。
     “你原来不就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吗?”李校长笑着反问他。
     “不,确切的说是‘革命领导小组组长’”江狗意味深长地说。
     “把猫叫咪哩!还不是一样吗?”李校长说完,大家都笑起来。
      约莫过了几天,厂里召开各部门负责人会议,在会上,厂党委书记姜英明要求各单位都要加班加点完成生产任务,也要求学校今年高考一定要在区上拿到名次。会后,他问李校长生物教师解决了没有?李校长就趁机把江狗如何帮忙解决生物教师以及让江狗回学校的意见说了一番,江英明脸一沉说:“这要上党委会研究才能定。”
      李校长也不便再说什么。这事也就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约摸过了半学期,临时生物教师任自强因为厂里有重要任务不能继续任教,冶炼厂子校高三的生物又无人教了。学校告急,李志明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多次去找党委书记告急,姜英明的儿子今年正上高三,所以他马上指示说:
     “不惜重金,利用一切关系到社会上去聘用。”
      穆人和也很着急,又跑去找江狗,让他再帮着想想办法。江狗一看小穆那着急的样子,反而笑了。穆人和一看江狗笑,便很生气的说:
     “人家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看笑话啊?”
      江狗还是笑着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教!”
     “什么?你能教生物!”穆人和吃惊的问。
     “试试吧,啥不是人干的。”江狗平静的说。
     “真的?你可别开玩笑。”穆人和进一步追问。
     “谁和你开玩笑?”江狗严肃地说。
     “好,好!我马上回去向李校长汇报,你可别变卦?”穆人和高兴的跑回学校,一个箭步冲进校长办公室。对李校长说:
     “找到了,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李校长莫名其妙。
     “生物教师,生物教师!”穆人和大声说。
     “真的,那里的?”
     “江狗!”
     “什么,江狗,他能教生物?”
     “是啊!”
     “别开玩笑了,他不是学中文的吗,怎么还能教生物?”
     “他说他能教生物。”
     “我不信。”
     “那我们明天让他来试讲一次吧。”穆人和最后提议。李校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都是熟人了,别让他觉得我们不信任他,明天你去和他商量一下,给他几天准备时间,就说让他来和学生适应适应。”
      三天后,江狗到学校来试讲生物课,高三三个班的学生都到大教室去听。
讲完后,报以热烈的掌声,这说明学生是认可的。穆人和和李校长都去听,听后也都树起了大拇指。他们心里都认为:江狗简直是个天才。特别是小穆,他原来是觉得自己能带生物,但拿到高三的生物书,一看很难,就连试也不敢试了。而江狗这个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竟然能教生物,真是了不起!李校长把江狗请到办公室,好烟好茶招待,并决定马上去找姜书记,请求让江狗回学校。
      姜英明原来是石油管理局党委书记的秘书,冶炼厂的贾移民倒台后,由于江狗等人的捣乱,局里连续给厂里派了三任班子,都没有站住脚,他是第四任派往冶炼厂的,到厂后也和江狗等人发生过一两次冲头,但好在时间不长,清查“四人帮”运动就开始了,他受局党委的指示,领导冶炼厂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查运动,把江狗等人揪了出来,在局里、部里都受到好评,这也是他到冶炼厂后的最大功劳,所以,对江狗等人的平反,他是首先强烈反对的。但他毕竟是党的一把手,既要服从上级领导,又要执行党的政策,所以也不好公开反对,在江狗要求平反时,他私下里找过局党委书记,表明冶炼厂领导班子的意见:坚决反对对江狗的问题一风吹;主张要留条尾巴——给他两年留党察看的处分。否则,他们冶炼厂的“清查”不是无功可寻了吗?当时局党委书记同意他的意见,并把这一意见向自治区和石油部作了汇报,得到上级同意,宣布了这一结果。但是,他心里仍不解气,因此,他迟迟不给江狗安排工作。当李校长找到他说江狗能教生物时,他根本不信,说:
     “胡吹,听说他是学中文的,怎么会教生物,你该不是为把他拉回学校找借口吧?”因为李校长曾多次向他要求让江狗回学校。
     “不是,不是,他的确能教生物,我们让他去高三试讲了,同学们都很满意,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儿子。”姜英明的儿子姜小小今年正好在高三(一)班。
     “好,等我了解一下,和其他厂领导商量以后再回答你。”
     “好,好,不过要快一点,学校眼下了是火烧眉毛啊!”李校长焦急地说。
      姜英明确实一回到家就问他儿子:“小小,你来,爸爸问你个事。”
     “什么事?”小小手里拿着馍边吃边走过来。
     “听说你们学校新来了个生物老师?”
     “是啊,就是咱厂那个江狗。”
     “它能教生物?”
     “嗬,教的可棒了,比前边那个北大生物系的还棒!”
     “真的?”
     “小狗骗你,不信,问我们同学去。”
      姜英明哪是不信,他不过是想把江狗再吊一段,给他点颜色看看。可学校缺生物教师,会直接影响今年的高考成绩,自己的儿子受损失不说,今年高考成绩再上不去,在区上拿不到名次,他的政绩也会受到影响啊!于是,他很快给学校打电话:同意江狗回学校临时代课,工资仍支原薪(大学毕业后转正的工资)。

      江狗终于回到学校了,又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但他心里明白,人家让他回学校是因为学校正缺生物教师,拿他来堵枪眼来了;之所以是临时代课,就是不愿意给他定教师的职呗。按他以往的性格,他是不会受胯下之辱的,但是他也真切的意识到:人生难得几回博,时不可失,机不再来,这次他要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自己行——真行!老实说,对生物自己也不懂,他在高中时各门功课都学得很好,生理卫生这门课也学得不错,但现在的高三生物,可不同那时的生理卫生,理论性强、知识深奥多了。试讲前,他去找了老同学任自强,可不巧,他出差在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好在他同学的妻子给他翻出来了任自强的备课本,他一看,任自强已经把他要试讲的课备过了。因为任自强在厂里工作忙,他总是利用时间超前备课,已把大半学期的课都备好了。
      于是江狗把老同学的生物备课本拿回来,对照课本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找了许多参考材料,精心研究,仔细备课,所以试讲很成功,而且以后每次上课前,他都搜集许多日常生活中的例子,供课堂使用。因此他上生物课,驾轻就熟,出口成章,很有文学色彩,把许多生物理论讲的的通俗易懂。常常是满堂欢声笑语,让学生在欢乐中轻松的学到了生物知识,下课后学生都交口称赞。
      江狗是学校的临时代课教师,平常除了上生物课和高三安排的自习值班以外,各种会议都不用参加,再也没有什么事,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一有机会,他就往高三教室钻。只要他一进教室,平静的教室一下子就欢腾起来。同学们都围拢到他的周围,问这问那,气氛非常热烈。他就把自己高考复习的经验告诉大家,他当时能考上北大,除了学习基础好外,也有一些绝招,虽然时过境迁,但有些规律还是可循的,许多同学在他的启发诱导下,自信心有较大的增强,学习成绩有所提高,因此大家都很欢迎他,江狗也就成了很多学生心中的偶像。就连一向高傲的姜小小,也禁不住回家在爸爸面前赞扬几句江狗。姜英明听了很不以为然,有一次,他问儿子:
      “小小,你说你们的江老师真的就那么神?”
      “说了你也不信,反正我挺佩服他的!”小小翻了姜英明一眼说。在姜英明心里,他真不相信江狗能教好生物,可学校老师和高三学生都说江狗教得好,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对高三的学生和老师来说,真是日月如梭,一转眼,一个多学期就过去了,一年一度的高考马上就要来临了。在高考前学校为了让考生培养精神、安定情绪,安排了两周自由复习,到了临考前,又安排了三天课,每科两节,说是让老师讲讲重点,实际上是让各科老师给学生压题。
      江狗凭自己的直觉,对学生进行了一通所谓的“重点复习”,因为他既不是教生物的行家,又没有高三的复习应考经验,能不能压到点子上,就听天由命了。
      三天的高考完后,三分之一的所谓的尖子学生都喜气洋洋,有的说,数学压对了了两大道题;物理也压上了一题;而对第一年开始考的生物,考生们都感到不难,说江老师在复习中都复习到了,尤其最后的三大道题,共三十分,在考前的复习课上,都讲到了。
       这一届高考,冶炼厂子校在全区的评比中,升学率跃居第二,穆人和的数学和江狗的生物是全区第一,物理成绩位居全区第二。     
       这一下子冶炼厂轰动了,大人小孩见了江狗都笑容满面,树起了大拇指。江狗的门前也一改“冷落车马稀”的局面了。
       冶炼厂子校今年的高考是历年来最好的,除了事前看好的二十名学生考上大学以外,就连姜小小等三、四个不看好的学生也出人意料的考中了。而且姜小小还考到石河子师范学院生物系,因为他的生物考的最好。
      姜英明书记这几天也是乐得合不上嘴,一改平常的一副严肃像,见谁都是满脸堆笑。回家看到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儿子姜小小,也像看到一朵花,温柔地说:
     “你小子还算给老爸争气,这一次可得好好的感谢一下学校和高三老师!来,爸爸给你钱,去给老师买几样纪念品送去。”
     “看,看!土帽了吧?现在人家都是请老师吃饭,谁还送纪念品哪?”姜小小不屑地说。
     “啊,我听说是送纪念品么。”
     “那是前几年的事,你已经赶不上形势了。”
     “啊?”姜英明心里很是不服,自己是厂党委书记,一贯紧跟形势的,怎么能说跟不上形势?但确实他这几年对教育是很少关心的,要不是自己的儿子上高三,他是从来不主动过问学校的事,尽管李校长一有事就找他,可他从来也没有在心上放过,只是当面应付一下而已。
     “请客吃饭这种事,老子是不干的!要请你自己去请。”姜英明摇摇手
     “人家都是家长感谢老师,你不要放不下党委书记的架子!”小小有点急了。
      姜英明心里想,请客送礼这事,我这个党委书记是绝对不能干的。于是就对儿子说:“这事你不要管了,爸来安排。”
      后来,姜英明让秘书出面,在厂里考上大学的家长里面找了一位威信高的,让他把各位家长联合起来共同出资,把学校领导和全体教师请了一顿,他认为今年学校升学率高,是学校领导和全体教职员工共同努力的结果。
      从这一年开始,冶炼厂子校的高考升学率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连年攀升,在区里、市里都小有名气了。
      从第二年开始,江狗不仅带高三生物,还带高三语文,而且连续三年,两门课高考成绩都拿区里第一,因此,他这个“临时教师”成了区里、市里的知名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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