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到金坑梯田景区。辛苦地走上山头, 喘着气。看着蓝天白云下的梯田, 绵延起伏几十公里, 高度相差几百米, 着实壯观。我太太说: 多美呀!

   我浇她冷水: 我只看到当地人的辛苦!

   我们只揹着小小的背囊, 走上來, 还大口喘气。当地人要揹农具和种子上來。肥料不算, 收成再要揹下去。人家累不累?  少数民族难道不喜欢平地, 只喜欢上山? 我看到的是, 平地, 或者交通便利的地方, 都被汉人搶了, 人家只好躲到深山里。作为汉族, 赞美的时候, 是否应该带一点歉意?

   景色当然美!  种那样陡的梯田,  冷靜想想, 一定十分辛苦。梯田即使不缺水, 收成也不可能高。生活不可能富裕。

   我太太是高级工程師, 从幼儿园起, 都是好學生、乖学生。跟我之后, 渐渐地, 对广告、对导游的说词、甚至于教科书, 都能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被我浇这样的冷水, 她承认是事实。

   比方说长城。在甘肅荒漠上, 可能还有点用。但是在河北山西, 长城修到山脊上。居庸关附近, 山己经夠高了。大同附近, 山脊和平地, 高差更有三四百米。难道蒙古和女真骑兵, 会牵着马爬山? 历史上, 匈奴、鮮卑、契丹、蒙古、女真, 从來沒有被长城挡住过。长城, 只能证明汉族统治者的恐惧心理。敌人还沒來, 就累死了大量的平民。康熙诗说: 当年用尽生民力  天下何曾属尔家? 长城规模很大, 但要用「偉大」這样正面赞赏的词, 我觉得不恰当。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 现在猖獗一时。以前我很少看电视。现在困在家里, 电视机从早到晚开着, 看各地电視台对疫情的报导。早些时, 所有电视台, 都赫然标着「打贏疫情防控阻击战」的口号。這两天有些改变。多数标语变成了「全力防控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全力防控, 才是比较现实的。

   对新型肺炎, 说打贏, 有贏的可能吗? 冠狀病毒引起的人类肺炎, 相当于自然界的禽流感、猪瘟。只不过, 人不能像猪和鸡那样简单处理。损失, 是鉄定的事实。只能侭量減少损失, 甚至于沒法让损失減到最少----沒有最少的客观标準。天灾降临了, 损失是多是少, 只能承认现实。你怎么去打贏?   当年汶川地震, 也有口号是「取得抗震救灾的愇大胜利」! 对于那些死在豆腐渣校舍中的儿童, 父母是终身的伤痛, 怎么可能有胜利? 十七年前的非典, 有人至今在后遗症中掙扎, 那些去世和在世的人, 沒有胜利, 不可能贏。今天的肺炎中, 少数不幸去世的、 多数病癒的, 事后回顾, 也決不能说胜利。沒人贏! 不幸和幸而己。